1960年,我从洛一高毕业。赵福轩老师曾教过我们高三语文课,我们经常引以为豪。
赵老师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他曾不止一次私下说过司徒雷登曾任他们的校长。毕业后他到河南大学外国文学系任教。战争年代,他随河大南迁,曾在苏州停留了一年时间。
讲起“苏州头,扬州脚”的典故来,赵老师津津乐道:苏州有职业梳头的老妈子,每天五更起床,夹上梳头工具走街串户给女人做头发,生意很好。而扬州妇女喜爱在脚上做文章。最早讲究穿绣花鞋,后来也赶时髦,穿高跟鞋。但真正意义上的“扬州脚”是指扬州小家碧玉的脚。这也曾引发诸多文人墨客的无尽遐想……
1957年,赵老师差点儿被划为右派。他说,那年河大师生“大鸣大放”时,他女儿生病住院,他被迫在病房里守了几天几夜。待他女儿出院后,“大鸣大放”已结束,他逃过了一劫。后来因为出身不好,他被以支援洛阳办大学为由调到了洛阳。哪知洛阳当时办的是工科大学,不需要他这类人。而当时的洛阳市市长看中他是个人才,就执意把他留在了洛一高。
赵老师长得又高又胖。他曾说:“我最怕下雨,不跑吧,怕淋湿;跑吧,肚子上的赘肉来回晃荡……”可赵老师讲课声音并不高,越是讲到有趣和关键的情节声音越小,课堂上鸦雀无声,大家全都屏住呼吸,那才叫真正的全神贯注……听赵老师讲课,是一种精神上的超级享受。
也有同学说很喜欢听他讲课,可听完后还得查书才能做课后的练习题。因为赵老师始终认为,文学是让人欣赏的,不是让人背定理和求取功名的。他从不把答案直接告诉学生。
赵老师讲课前有一套规范性动作:走进教室后放下教案,脱帽,把帽子放在讲桌的一隅,环顾左右,鞠躬,掏出老怀表,摆放在讲桌上,然后讲课。有一次,他说:“我有些感冒了,对不起,我今天要戴着帽子讲课了。”他的道歉令同学们肃然起敬。
我曾聆听过赵老师用英语背诵《哈姆雷特》的对白,是那么投入和引人入胜。说起学英语,他曾说过,当语言水平达到一定高度后,就不必套语法了。英国文豪萧伯纳就说过:“我要是问我老伴现在几点了,按语法说‘What the clock of time is it now?’我老伴肯定说:‘老头子傻啦!’可我要是说‘What time?’我老伴立刻就会懂。”
赵老师还不止一次说过,读外国文学名著,要尽可能读原著。
1989年,我们班的老同学聚会,赵老师拄着拐杖应邀而至。后来,我曾到原洛阳大学看望他。那时师母已经仙逝,他与女儿一起生活,其卧室兼书房里到处是书,他戴着眼镜安详地坐在书桌旁。他说:“我腿疼,走路不方便,很少出门。”显得有些凄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赵老师今年应该是93岁。我经常在心里默念:“赵老师,您可安好?”衷心祝愿赵老师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