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宇
《我们的荆轲》(新世界出版社2012年10月出版)是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后推出的第一本新作,这本书采用写意与写实相结合的方法,重新解读了“荆轲刺秦”的故事和那段历史。书中的荆轲不再具有舍生取义的侠义精神,而是带着一举成名的心态,上演了一场蝇营狗苟的荒诞闹剧,让人读后捧腹一笑之余不禁反思:“出名真的这么重要吗?”
该书是莫言的首部剧作集,收录了《我们的荆轲》《霸王别姬》《锅炉工的妻子》三个剧本。《霸王别姬》同样是历史故事新说,作者向读者生动地呈现了一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虞姬。《锅炉工的妻子》则是一部现实题材的剧本,讲述了一名女知青在社会变迁中的多舛命运。
荆轲刺秦的故事见于《史记·刺客列传》,他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侠义情怀一直被后人敬仰。然而在莫言的笔下,人们脑海中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的英雄荆轲变成了贪图虚名、梦想一举成名的投机者,他刺秦的动机也有了全新的阐释,“其中之一的推断是,他只是不遗余力地想出名”。另外,剧中的高渐离、秦舞阳等人,也时时显露出这样的心态:“侠客的性命本来就不值钱,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用不值钱的性命,换取最大的名气。”如此犀利的台词叫人脊背一凉,书末荆轲的一句“我们历史上见”,更是把这出历史剧的现代内核阐释得淋漓尽致。
为此,莫言表示:“此剧重在‘我们的’而不是‘荆轲’,原封不动地将这个战国末年的经典故事讲一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所以我要重塑这个人物,使他有新的人格追求和人性思索。让历史照进现实,让观众感受到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荆轲’。”
在序言中,莫言写道:“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写他人,写外部世界。这一次是写自己,写内心,是一次‘将自己当罪人写’的实践。揭露社会的阴暗面容易,揭露自己的内心阴暗困难。在这几部剧本中,我自我批判得彻底吗?不彻底,我知道。今后必须向彻底的方向努力,对自己下狠手,不仅仅是忏悔,还是剖析,用放大镜盯着自己写。”
莫言在《我们的荆轲》中冷静地进行“自我批判”,并直言看透了虚名。他说:“我经历了这个过程之后发现,名利皆虚,神马都是浮云,但是总要有一种东西支撑我们活下去。人都是有缺陷的,你不可能达到完美,但你至少可以追求纯粹。我在写这个剧本时,前几稿都在追求共性,我希望表达‘我们都是荆轲’。改到最后这一稿,我放弃了之前的立场,我只是表达清楚‘我就是荆轲’。我的目光也从外部转向了内心,这也使我的创作从复杂转向单纯。”
莫言一直坚持着一个创作理念: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剧只有映照现实才有意义。他决意拆除古人和今人之间的篱笆,于是便在《我们的荆轲》中安插了很多黑色幽默和时尚的台词:“没有亲戚当大官,没有兄弟做大款,没有哥们儿是大腕儿,要想出名难上难,咱只好醉生梦死度华年……”虽然《我们的荆轲》是个悲剧,但因这样的幽默加了炫目的喜剧成分,文白杂糅,语言跨度很大,充分体现了作者对文字高超的驾驭能力,同时莫言也希望读者在剧本中看到他的另一面:他不只是乡土,还很幽默,很后现代。这也是该书最大的亮点。
《我们的荆轲》虽然是一部历史剧,但作品的内涵与莫言的小说作品一脉相承,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洋溢着浓郁的现代气息,渗透着对人性毫不留情的批判,更蕴含着对当下社会的深刻反思,让人深省,给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