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松希时,他在街头摆地摊儿,后来,他推辆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个“专修水电”的纸牌子在路边招揽生意。
那时的松希很落魄,可是松希技术好,家里的电器、水暖出了问题,我都找他来解决。这人有股聪明劲儿,利索,爱钻研,再难的活儿,到他手里准能搞定。可我烦他大大咧咧,嘴不值钱,爱拉呱儿。松希是个见面熟,不把自己当外人,见桌上的烟就抽,抓着水果就吃。
那天中午,我正洗澡,浴霸坏了,冻得我直哆嗦。老伴儿说:“叫松希来修吧。”我知道老伴儿对他印象好。记得松希第一次来我家修水管,老伴问他:“你叫啥?”“松希。”“哦,送喜,这名字好,吉利呢。”
拨通了松希的电话,我听见话筒里嗡嗡响。
“你谁呀?”
“我是你蓝叔。家里的浴霸坏了,你来给修修。”
“哦,我正忙,等一会好吧?”
“好,好。”
下午2点,我打电话催他,松希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4点,我又打电话,却没人接了。
得,你急他不急,反正是咱求他。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松希骑着摩托车背个大挎包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进屋,他就抓起茶杯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松希说,下午到一家修电视机,那个难修,不过总算搞定了。松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呼地直喘粗气,说:“那老两口是前天预约的,没办法,干咱这行的,得讲信誉。”
松希来到卫生间检查浴霸,我打着手电筒给他照明。他先是用电笔这儿量量那儿探探,没有发现啥毛病,后来把机器整个拆下来,原来是顶棚的线头烧断了,重新接好,浴霸亮了。
老伴儿夸:“你真行!多少钱啊?”
松希一边洗手一边说:“嘿嘿,老婶子,咱不多要,20元的上门费就不说了,你给60元吧。”
“咋恁贵啊?”老伴儿皱起了眉头。
“不贵啊,就这我还少说了呢。现在修浴霸市价至少150元,不信你上街打听打听。”松希说。
我也有点儿生气了:“松希呀,俺们都是老客户,你就不能少要点儿?”
松希好像很委屈:“这个价真没多要,要不就给50?谁叫咱是老朋友呢!唉,干咱这行,质量要保证,信誉最重要。那天你们后院的老李头见我,说街头广告害死人。我问他咋了,他说他家水龙头流量小,想修,找我找不到,只好打街头小广告上的维修电话。那人一看,说水龙头坏了,得换新的,上街买了就安上了。一算账130元,水龙头90元,上门费40元。我到他家一看,旧水龙头能用。把污垢一清,安上,水哗哗直流。恰好那天老李头的儿子和女婿都在家,很生气,当即给那个人打电话。那人一看老李头全家都怒了,就乖乖地把钱给退了。这人其实我认识,叫王涛,俺们是街坊。人不能坏良心,我最鄙视这号人。”松希说这话时,一脸正气。
松希走后,老伴儿嘀咕:“我咋觉得这孩子现在成了嘴拍子?”
“质量要保证,信誉最重要。”回味松希这句口头禅和他那做派,我也觉得怪怪的。
后来在院里我碰到老李头,问起修水龙头的事儿。老李头一脸茫然:“俺家的水龙头好好的,没有叫谁修过啊。”
注:嘴拍子,洛阳方言,能说会道,只说自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