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胃口 （新华社发）

    □新华社记者 王研

    核心提示

    一个号称“投资60亿元的水电站土石方工程项目”招标，先后吸引了40多家企业投标。

    然而，人们很快发现，这个项目是虚构的，更蹊跷的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项目，不仅被知名的代理公司代理，而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业内公认的权威网站上。这个假项目招标暴露出来的诸多漏洞和种种行业潜规则，发人深省。

    1 多家企业参与竞标 项目居然子虚乌有

    2012年七八月，对外宣称投资60亿元的曲靖市播乐-德泽多级水电站土石方工程开始招标，有多家建筑企业看中这一好“项目”，纷纷投标。

    为中标，重庆六路集团有限公司云南分公司找中间人跟“项目”业主、云南文洁大成交通能源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王文江搭上了线。此时，据称已有43家企业投标。

    王文江向他们出示了报名清单、发改委批文、水利局红头文件、银行贷款凭证等，并称“项目”共7个标段，虽然面向社会招标，但“报名时可以让代理公司留下2个标段”，到时通过中间人给六路公司1个标段。

    此后，文洁大成公司组织工程师和投标人一起到了“项目”现场进行勘查。对于投标人提出的当地民情、地形、水电站规划、走势等问题，工程师都对答如流。很快，六路公司在“内定”的前提下，未通过代理公司就与文洁大成公司签订了合同，并打去350万元履约保证金。

    后来，中间人扣下了中标通知书原件，并向六路公司索要30万元中介费。这让六路公司渐渐产生了怀疑，他们托人去曲靖市查询，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当地根本没有这个项目！

    六路公司随即报警。1月7日，记者从昆明市盘龙公安分局经侦大队办案民警处了解到，此案已经作为合同诈骗立案，警方抓获了两人，经过向省、县发改委核实，所谓的发改委批文等均系伪造。

    2 权威网站刊登假信息 正规公司代理假项目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样一个假项目的招标公告，竟然出现在业界认可的权威网站“中国采购与招标网”上；知名的新华国际招标有限公司云南分公司也代理了这个项目。“我们被骗，一是太相信权威网站和知名公司，想着他们公布的项目肯定不会假。二是我们习惯了这些不规范操作的做法。”到记者发稿时，仍未能拿回保证金的六路公司云南分公司负责人李双泉说。

    1月15日，记者在“中国采购与招标网”的“招标信息”一栏仍能查到2012年7月6日刊登的“曲靖市播乐-德泽多级水电站土石方工程施工及监理招标公告”，后来被警方证实系编造的发改委批文文号，也清晰地显示在第一段。

    李双泉说，“中国采购与招标网”是业界公认的权威网站，大家都在上面查招投标信息，以前没听说出过问题。“这个网站实行会员制，根据级别不同，收费从每年4000元至16000元。”李双泉说。

    作为权威网站如何保障信息真实性？记者拨通了网站的信息发布热线。工作人员称注册账号后登录网站就可发布招标信息，业主首次发布招标信息要提供项目批复和盖有公章的公告传真件，代理公司首次发布招标信息要提供营业证、资质证的传真件。

    如果批复、营业证等本身就是伪造的呢？这位工作人员称：“都是经常发布信息的业主和代理公司，不会假。”当记者问及曲靖市播乐乡的假项目时，工作人员又称：“我们只是信息发布平台，无法审核信息的真实性。”

    “中国采购与招标网”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网站，又有什么背景？发布虚假信息究竟该承担什么责任？目前没有人去调查和追究，但人们期待真相。

    作为代理这一假项目的新华国际招标有限公司云南分公司，则干脆拒绝了记者采访。

    3 业内人士透露真乱象与潜规则

    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坦言，目前招投标市场虽有明确法律法规，但业主和投标者都习惯了打擦边球。他向记者分析了当前招投标市场中的种种潜规则。

    一是投标方中标靠关系。据这位业内人士透露，近五六年来其运作了总额30亿元的上百个项目，只有1个资金不到位、风险大、业界关注度不高的项目是正常中标，其他项目全都是靠关系中标的。通常最硬的关系是某个领导“打招呼”。

    二是业主内定中标公司，具体操作方式很多。例如，一个项目有多个标段，投标者报名时代理公司以某个标段“报名人数太多”为由停止报名，其实该标段已经被留下来给内定的公司。如李双泉经历的诈骗案中，嫌疑人就是利用了业界惯用的这一手法。

    三是通过“围标”中标，这种情况最为普遍。具体操作上既可以私下与其他投标公司谈判，给好处费让其退场，也可以找几家企业来“围标”，串通报价，有时还会搞“无间道”，找对手公司的员工买标底。

    四是先中标后招标。这位业内人士说，有次他看见一个好项目，去代理公司报名时，对方竟称“工程已经完工了，你还来报什么名”。这样的项目中，业主让有关系的公司先进场施工，再象征性地找三家公司来投标，走走过场。

    “在我们眼里，一些招投标仅仅是一种形式，关键还是靠背后的操作。”这位业内人士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