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酷爱唱戏，从青春年少唱到了年逾花甲，母亲一直是他的观众。父亲的任何一场演出，母亲都不曾落下过。

    父亲在村里土筑的简陋戏台上唱戏，母亲就在台下看；父亲到设施完善的县剧院参加比赛，母亲就一路追随到县里；父亲的演出无固定场所，随唢呐班游走于村村寨寨，不管路途多远，无论阴晴冷暖，母亲步行也要赶过去。

    每每谈起父亲的戏，母亲总是一脸的自豪。她不止一次地说过：“人家都说唱戏的是‘能人’，我嫁给了‘能人’。不过，你爸唱得就是好。那一次在马洼看戏，旁边的观众说‘小苍娃’唱得最好。那一次在赵沟看戏，你爸唱的时候，观众鼓掌的次数最多了……”母亲是一个不事张扬的人，此时的她却一脸得意。

    如今，父亲因为年纪大了，登台演出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邻居们围在一起，父亲即兴演唱，父亲唱的最多的是《李豁子》。有一次，父亲边唱边一瘸一拐地模仿豁子走路，惟妙惟肖。“清早起来我去拾粪，回头不见我屋里人，我东院找，西院寻，咋就找不见我屋里人”，唱到这里，父亲并不接着往下唱，而是一瘸一拐走到母亲面前，像李豁子一样弓着背弯着腰伸着头歪着嘴问母亲：“你去哪儿了？”听众都被他添加的这句戏词逗得哈哈大笑。母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不知所措，羞得满脸通红。等观众逐渐把目光再一次转移到父亲身上时，缓过神儿来的母亲一脸甜蜜。

    我想，此时母亲一定很幸福。因为，她不仅凭着一纸婚约走进了“能人”的生活，也以一生的相依相随走进了父亲的戏里、父亲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