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面一声枪响,接着是一连串枪声。
“我出去看看。”二蛋准备到外面看看是咋回事。
“别出去,危险!”苗丫想拉二蛋,但没有拉住。二蛋侧身出去了,回头嘱咐一句:“关好门,除了我和麦子,谁叫你都不要开门。”
苗丫忽然鼓起勇气说:“我和你一起去,我认得路,我走过的路永远都忘不了。”
“回去!”
二蛋走到大街上,看到纸屑漫天,传单遍地,路口附近的墙上贴满了通缉令。
二蛋来到东门,见树桩上悬挂着许多尸体,这些尸体上都布满了行刑的痕迹,血迹已经焦黑,在大风中摆动的时候,黑灰簌簌掉落,还散发着腥臭味。
惨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原来遭殃的不止自己一个村庄,这些就是八路吗?二蛋不识字,但能猜到在这吊着尸体的木桩上张贴的白纸上面的内容。
葛二蛋趁着风大,雨将来袭,哨兵都回去的时机,走到树桩跟前,小心翼翼地揭下白纸,然后放到怀里。
二蛋只想把这些东西记下来,也让后人记住。
做完这一切,二蛋觉得有一种灵魂受到洗礼的感觉。
二蛋还没意识到,这是对革命者的同情,是在血腥的现实面前的觉醒。
这时,雨点密集地落在地上,溅起烟尘,城里的枪声也变得稀拉起来。
二蛋跑到附近的小店里躲避,撩起衣襟对着脸扇了两下,忽然想起了自己口袋里还有钱,现在趁着没事儿,不如去赌一把,反正上次去赌的时候,没有人认出自己。
赌瘾上来了,二蛋一边骂一边在雨中跑,浑然不顾衣服已经湿透了。
到了赌场,头发也贴到鼻梁上的二蛋喊着:“可冻死老子了。”眼睛开始四处瞟,赌场里昏天黑地的,不远处有个管灯的,在给油灯里面填煤油。那里面人声喧嚣,外面的清凉气息传不进来,赌场里像一个大闷笼。
“我来了,快闪开!”二蛋一进入赌场,就进入状态了,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嗓门老大,好几个人都侧目看他,但没有人理睬他。
二蛋一边赌博,一边看着周围的人,还真看出了点儿什么,有人指着他,然后俯在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二蛋心里有谱了,肯定跟自己上次赌博赢了钱有关,不用想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蛋咋咋呼呼,喊的声音很大,有人受不了,小声嘟囔一句:“打个牌,你浪叫个鬼啊!”
二蛋突然站起来,直接拽住这个人的领子就要下手,边上几个人冷笑着看他,却不说话。
二蛋被拉开,愤愤地把领口的扣子解开:“我赌博爱咋呼,你别惹我,惹恼了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他还不忘示威一般对着那个人龇龇牙。
二蛋接下来有输有赢,最后赢面极小,只能说是没有输。对于二蛋来说,显然结局不重要,这个过程已经享受过了,自己赢不赢钱,没什么意义了。
“老板,怎么样,抓不抓他?”
“没露出尾巴,这次就让他再逍遥几天,早晚会抓住他的。再说,赌场里要的就是人气,在赌场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没有必要乱来。”
“是的,老板。”几个人立即竖起大拇指:“高,爷真高!”
二蛋斜着眼,把这一切都看到了,知道自己已经没事了,但是如果再想从这儿赢钱就很困难了。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小风一吹,空气很清爽。
二蛋回到住处,见麦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跟死狗一样,便伸脚在麦子的身上踢了两下,麦子仍没有动弹,只懒懒地说:“给我按按肩膀吧,我累得很!”
二蛋骂了一声,却已坐到麦子的床边,伸手在麦子身上按揉起来。直到麦子发出浓重的鼾声,二蛋才躺到自己床上准备睡觉。可是他脑子里乱如麻,一会儿想起葛家村的血仇,一会儿想到自己要杀小七,一会儿又想到在城东挂着的那些示众的尸体,怎么也睡不着。
(摘自《民兵葛二蛋》 原著 束焕 改编 梅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