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驾” (新华社发）

    □新华社广州2月7日专电（记者 扶庆）

    核心提示

    近日，广东省湛江市公安局车管所原所长梁志雄涉嫌受贿被移送司法机关，全所42名驾驶证主考官全部涉案，目前3人逃匿，其余39人合计上缴“红包”2100多万元，最多的一个上缴140多万元。如今，这些考官已全部被调离岗位。湛江车管所考官全军覆没，揭开了存在多年的驾考系统的黑色利益链。

    1 考试名额由我给，合不合格随我定：车管所权力有多大？

    在湛江，每科考试还有公开流行的“红包行情”：桩考100元、路考300元……

    湛江市纪委办案人员告诉记者，收受“红包”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驾校直接向学员收取额外费用，由业务员交给考官，业务员专门负责“沟通”驾校和车管所的关系；二是教练直接向学员收取，转交给考官，教练或者考完试将钱放在考官的车内，或者一起吃饭时交给考官。

    “只要监考，就有钱拿。考一个学员几百元，一天能考一二十个学员，算下来，一天就有几千元的灰色收入进账。”该办案人员说，“考官为争取多上考场，争相向梁志雄‘进贡’。从案情来看，凡是给梁志雄送过钱的，监考的学员人数就更多。”

    学员——教练或业务员——考官——梁志雄，串起了一条驾考系统的黑色利益链。考官的权力究竟有多大？

    曾经有学员向分管驾校的湛江市交通运输局反映，考侧方停车时，一切正常，但结果不合格；考官给出的理由是，靠边没有看后视镜。这名学员很委屈：“一般不就是用余光瞥一下？难道要我伸出头去盯着后视镜看？”

    据湛江市纪委调查，考官和教练之间也形成一种默契。比如考倒桩，教练进入考场，拿着步话机指挥学员，什么时候打方向盘、什么时候踩刹车，几句指令就可以让学员顺利过关。这中间，教练是否被允许在场边甚至是跟车指导，就看与考官平常的‘沟通’情况了。”

    2 “考试名额”成紧俏商品 车管所驾校合力盘剥学员

    “驾考合一”是全国通行模式，就是驾校对学员全程负责：除驾驶技能培训外，还负责安排学员到车管所考试，并最终通过考试、取得驾驶证。而车管所把考试名额分配到驾校，再由驾校指派给学员。

    目前，由于考证需求旺盛，车管所软硬件设施不足，广东全省各地的考试名额都十分紧缺，如广州市一直有二三十万名学员在排队等候考试。有的学员等候一年都安排不上。

    湛江车管所目前将95%以上的考试名额分配给17所驾校，其余5%的考试名额留给转业军人等特殊群体。

    向车管所争取更多的名额，成为所有驾校的“命根子”。这是驾校疏通车管所、教练巴结考官的原动力。而争取驾校尽早安排考试、争取考官“通融放行”，成为学员向教练和考官“进贡”的原动力。

    记者采访了解到，在湛江，按照规定，由驾校组织考证的学员名单需要经过交管部门签章，车管所才能接收。

    但这几年，交管部门签章的学员数量和实际考试数量之间有很大差额。

    以2011年为例，湛江市交通运输局共签章4万多人次，但实际参加考试的有5万多人次。多出的1万多个考试名额如何分配，其中是否有腐败现象，还有待相关部门进一步调查。

    湛江市交通运输局副调研员肖仲桃坦言，教练本应围着训练场转，把心思放在提高教学质量上，却演变成为“围着考场转”的奇怪现象。

    3 违规违纪“集体无意识”

    湛江市纪委调查发现，收受“红包”都有明码标价：桩考科目100元，九选三科目小车200元、大车300元，路考科目300元。“潜规则”竟然成为“行业规范”！学员、教练和考官，均陷入了一种违规违纪“集体无意识”的怪圈当中，发人深思。

    纪委办案人员发现，考官大都有一种心态——“全国都在收，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单单查我？”即使是梁志雄，也表示“其他地方都差不多”。

    接受记者采访的一些基层干部和专家建议，一方面要加大对驾校、教练参与违规和腐败活动的监督、发现和查处，交由行业协会、执法部门处理，并给予名誉、经济和法律惩戒，甚至需要将行贿者和受贿者同等治罪；另一方面，要求考官定期公开向学员述职述廉，比如服务态度如何、是否有“吃拿卡要”的行为，由被服务对象直接评价车管所的工作情况。

    此外，推行驾考分离、自主预约，打破行业性垄断。

    ▲ 微评

    温水煮青蛙 醒时已晚矣

    □冯保萍

    没有惊讶，只有更惊讶。

    一个车管所贪腐得如此彻底，足以成为警醒世人的“腐败标本”。

    “全军覆没”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出现在战场上，让人感到悲壮，但出现在车管所考场上让人悲哀！

    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制度的悲哀。

    “一天就有几千元的灰色收入进账”“最多的一个上缴140多万元”，作为一个基层机构的工作人员，这得有多大的胃才能吞下。

    在这里，所有的驾考规则都可以拿钱来衡量，拿钱去交换。只要“沟通”得好，所有的制度都可以被利用，被换算成金钱，反过来，所有的制度也可以拿钱来摆平。

    一切只因这些“蛀虫”有制度的空子可钻。

    供需之间的矛盾成为利益追逐的源头，“驾考合一”的模式使车管所成为所有驾校的“救命粮”。

    于是，在这里，教练或业务员——考官——车管所所长为利益相聚在一起，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

    教练“围着考场转”，能培养出来什么样的驾驶员？当“潜规则”成为“行业规范”时，学员、教练和考官便会利令智昏地陷入对制度“集体无意识”的破坏中。

    破坏制度，必然招致法律的制裁，抱有侥幸心态的考官恐怕想不到有一天反腐的利剑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全国都在收，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单单查我？”这种心态就像温水煮青蛙，麻痹并最终葬送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