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画家说起他的画柳心得，尤其是初春的新柳，讲了三个若有若无：“若有若无的柳丝，若有若无的风，若有若无的颜色。”

    若有若无的美，那是画中的新柳，那么水畔的柳呢？

    农谚说：七九八九河边看柳。我去河边看时，风仍有些寒冷，柳枝还是光秃秃的。不过，我总觉得此时的柳与冬天已经不同了。

    枝条还是那些枝条，叶无半片，有什么不同？

    细看，枝条已饱满，略有新色，就像充水的管子，内有流水在奔腾。还有那微微凸起的芽苞，也有一种蓄势的姿态，此时的柳，给人一种生机萌发的感觉。

    过几天再去看，那芽苞的尖儿有了些青色。丰子恺说过，每逢早春时节，正月二月之交，看见杨柳枝的线条挂上了细珠，带了隐隐的青色而又“遥看近却无”的时候，心中就充满了狂喜……

    近看是春意点点，远看便是一片雾化的嫩绿，似乎浮在空中，美得很难形容，我能意会丰子恺当时的那种狂喜，但无法言说。

    再去看，柳芽儿越来越饱满，这时候，柳叶儿就准备隆重出场了。

    就像《小王子》里的那朵玫瑰，柳叶儿也在圆苞的小房间里用了很长的时间打扮自己，精心挑选将来的颜色，慢腾腾地装饰着，然后在某个春风微拂的早上探出头来，虽然她精心做了很久的准备工作，却打着哈欠说：“我刚睡醒，真对不起，瞧我挑选的颜色是不是不够隆重？”

    这时的柳是最可人的，柳色新，惹人怜。你说它清新也好，柔媚也好，说它裹风带雨也好，拖烟拂水也好……总之满眼春光生，怎么看都好看，看着看着会生出很多情绪，但最多的还是喜悦。古人说“喜柔条与芳春”，我想大约因为春天生机勃勃的柳勾起了人们心里最原始的喜悦感吧。

    就连这时候的风也总带着柳的影子，或许吹在身上微微有凉意，但细体会，微凉中还夹着一丝温润，像是有些女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假装嗔道：“讨厌，不理你了！”实际上却是柔情满怀。“吹面不寒杨柳风”，直直白白，说的是春风的温润；“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刀本该凌厉，但在这里偏偏说的还是温润。

    一年春光，从看新柳开始吧，当“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时候，春天早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