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4岁的时候，妻子说，她每次去幼儿园接依依时，孩子总闹着不肯回家，每次都是又哄又劝甚至发脾气，才能把她接走。结果孩子哭一路，到家了还止不住哭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见到父母来接时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样子，妻子心里很不好受，为什么女儿如此不恋家？

    2000年9月，妻子与我回到长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为了便于接送，我们把女儿送到一所离家较近的幼儿园。初到一个新环境，加上能天天与爸爸在一起，女儿很高兴。那几天她每天都急着去幼儿园，下午又急着往家跑，说要和爸爸玩儿。回到家，她还给我们讲新幼儿园里老师和小朋友的情况，小脸上洋溢着欢乐。每当妻子的身影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她就喊着妈妈往门口跑，有时竟忘了跟老师说再见。

    可后来妻子去接她时，孩子不再那么热切地扑向她了，先是找各种理由磨磨蹭蹭地尽量在幼儿园里多待一会儿，直到小朋友陆续走完了，她才不情愿地牵着妈妈的手回家。后来，她干脆就赖着不肯走，还说要在幼儿园里住。

    妻子对此很不理解，幼儿园没有全托制，到了放学时间所有小朋友都被父母接走了，最后只有一个奶奶住在幼儿园里看门，女儿竟然固执地说：“我要跟奶奶在幼儿园里睡。”每次去接她，妻子都要费尽口舌生拉硬拽，尴尬不已。

    孩子为啥不愿意回家呢？我们开始反思。

    在烟台时，妻子住学校教工公寓，离学生宿舍很近。每当女儿从幼儿园回来，她的学生就会带女儿去操场玩儿球、做游戏，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吃饭、休息。因此每次放学回家，她都嚷着找大哥哥大姐姐，见到这些大孩子她显得异常活跃。有学生陪她玩儿，妻子极少陪她，备课、批改作业、学习，一心忙自己的事。

    到长春后由于工作变动，妻子的空余时间更少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伏案工作。我则是日夜不停地忙。因此我们少有时间陪女儿，将她从幼儿园接回来后，把电视打开，调到有动画片的频道，嘱咐她自己看电视，别打搅我们，然后我们忙各自的事情。吃过饭后，我匆匆赶到报社上夜班，妻子为女儿洗漱完之后，早早把她按到被窝里，塞给她一个布娃娃，让她搂着布娃娃睡觉，然后回到书房工作。

    女儿曾为此表现出不高兴，有时在妻子正凝神思索时推开书房门，缠着要妈妈陪她玩儿，妻子不仅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反而因为孩子打断了她的思路而不耐烦地训斥女儿，催她去睡觉。依依不止一次地提起那些陪她玩耍的大哥哥大姐姐，并说讨厌现在住的这个家，门整天关得紧紧的，甚至还闹着要回到原来那个“家”，那个经常可以和大哥哥大姐姐玩的“家”。依依说这些时，妻子从未在意，总认为小孩子过段时间就会忘掉以前的生活。

    经过反思，我们找到了症结所在。我们小时候吃的穿的玩的，都难以与现在的孩子相比，父母对待我们也难以和现在我们对待孩子的宠爱相比，但我们比现在的孩子幸福，我们不孤独。我们都有兄弟姐妹，有许多同龄的朋友，每天可以和兄弟姐妹一起做游戏、打扫房间、放风筝、捉迷藏，受了委屈可以跟哥哥姐姐说，遇到有趣的事可以逗弟弟妹妹笑。看看现在的孩子，虽然父母围着他们转，把他们当成太阳、小皇帝，可他们在家里是孤独的。看上去他们要什么有什么，实际上他们最缺少伙伴。

    孩子需要玩伴，可是家里没有，孩子的这种心理却往往被父母忽视，常常因为忙着自己的事情，看不到孩子内心世界的孤独和渴盼。因此要解决女儿不愿回家的问题，首先要使孩子在家里没有孤独感，使她不再将这个家看成一只小蚂蚁的窝，而是一群蚂蚁的乐园。这就要求我们拿出时间去做蚂蚁王，去做孩子的朋友。工作固然不能丢，但若一心为工作，也意味着失去孩子。

    此后，晚上由我扮演大蚂蚁的角色，每天睡觉前给她讲个故事，直到孩子入睡。就这样，这个家在孩子心目中又有了吸引力。

    （摘自《做父亲的幸福——好爸爸东子16年教子随笔》 东子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