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父亲对节气特别敏感,他甚至比那些草木鸟兽更懂得聆听节气的召唤。早早的,父亲就开始念叨:“到了春分,咱那块麦地要浇水喽!”
妹妹好奇地问:“春分是什么?为什么要等春分浇水?”父亲呵呵地笑着,不厌其烦地解释:“春分是个节气,把春天分成了两半。人们都说‘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到了春分,就该给麦子浇水了……”
春分,把春天分成两半。我对父亲的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是啊,北方的春天,总有一个漫长的前奏。刚刚立春时,春风暖暖的笑脸就来了个惊鸿一瞥。可就在人们以为从此要柳暗花明的时候,春又在不经意间转身,留下一个料峭的背影,迟迟不肯一展笑颜。
直到春分,春之曲才算徐徐奏响。广袤的大平原上,小麦连成一片片绿毯,壮阔无比。父亲常常置身于麦田中,遥望着远方,无限感慨地说:“望不到边啊!”千里沃野,绿油油的麦田是底色。返青的麦苗绿得惹眼,那种鲜嫩嫩的绿色,是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孕育出来的,向人们昭示着无限生机。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杨柳依依,桃花盛开,草长莺飞,春天的色彩开始缤纷。春分是一个响亮的鼓点,春天就是这样绚丽起来的。
父亲伴着第一声春雷走上田头,拿着铁锹在麦田里穿行着,游刃有余。看着井水汩汩地流向麦田,他愉快地哼起了歌。那时候的父亲真像个诗人,用他特有的语调,吟哦着一首关于麦田的抒情诗。
浇水、施肥,父亲的春分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他还不忘回家给我们姐妹做一个“竖蛋”的游戏。“春分到,蛋儿俏”,父亲说,春分这天的鸡蛋最容易竖起来。他向母亲要了一个新鲜鸡蛋,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桌子上竖起来。试了几次,鸡蛋竟然真的竖起来了!我和妹妹兴奋地欢呼起来。
一年中,父亲追随着24个节气,把农事和生活打点得井井有条。父亲用他的言行告诉我们,再简朴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充满诗意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