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问：“你的上司是个女的？他们说你和上司有暧昧关系？”

    宋翊用大拇指揉了揉鼻头，他的这个小动作仍旧没有变。他笑道：“我倒希望如此，可我的上司是个德裔男子，据传是同性恋者，而且他偏好黑头发、黑眼睛、高个子的男子。我本来有女朋友，她也在华尔街上班，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因此，我就很不幸地变成了双性恋者。当时，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看我。”他向我摊开双手，说：“你看，你现在的情形还不算最坏的。”

    我很同情他，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太搞笑了，这样的谣言也只能在美国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产生，所以我抱着膝盖，压低声音笑，一面笑，一面对他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觉得……觉得……”

    宋翊笑着说：“这就对了，反正再坏的事情我们都要面对，与其哭着面对，不如笑着面对。”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上班时间到了，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才屏住呼吸，把手轻轻地放在他手里，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我低着头说：“谢谢！”他的手正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温暖、干爽、有力。

    我手里的书已被我蹂躏得不堪入目，所以只能买下。我去付账的时候，售货员想把揉皱的书页抚平，我刚说完“好”，猛然看到画面上两个背靠背的男女，忙又说：“不要了！”售货员虽然不解，但也只能这样。

    出了店门，我和宋翊并肩走着，他看着我手中的漫画书，问：“你为什么让页面折着？”

    我不好意思回答，只说：“你猜，猜中了就告诉你。”

    他没计较我的文字游戏，笑了笑说：“因为你不忍心拆散他们？”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却凝视着远处，唇边似有笑意，却神情模糊。

    前一刻，他还在我身侧，可后一刻，我就觉得他离我十分遥远了。

    我几次想开口问：“你的女朋友呢？是什么让你们远离了彼此？”可是，一直到我们走到电梯前，我都没有勇气开口问他。

    我们走向电梯时，陆励成端着一杯咖啡，从另一个门进来，看到我和宋翊并肩而行，他只朝宋翊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虽然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可我总觉得头顶被一把利剑指着，遂慢下步子，拉开了我和宋翊的距离，再想到宋翊刚才听到的流言，我更是头都不敢抬，和他们两个人都保持一定距离。

    他们两个倒是有说有笑，到了17楼，电梯门开后，一块儿走了出去。等电梯门合上，将他俩的背影都关在门外时，我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下午，我给“麻辣烫”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下班后，一直等到Linda走了，我才敢离开。我先去看大姐，给她买了一些新鲜蔬菜，一边和大姐闲聊着，一边把粥熬上，又炒了两碟青菜。看时间“麻辣烫”快到了，正想告辞，可大姐谈兴甚浓，一直坐在吧台上，一边看我做饭，一边和我聊天，甚至开玩笑说要向我学做菜。

    大姐的父母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健康时有工作的光环笼罩，让人不敢低视，可病中的她显得分外孤单和寂寞。我想了一下，索性打电话把“麻辣烫”召唤过来，又做了两个菜，三个女人四道菜，一起喝清粥。

    “麻辣烫”进门后，踢掉了高跟鞋，巡视着房子，边走边啧啧称赞：“这真是资本家的堕落腐朽的生活啊！”

    大姐佯怒：“我一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拥有的全是我的劳动所得。”

    “麻辣烫”朝我做了个害怕的表情，眨着眼睛问：“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争先恐后想当无产阶级，唯恐别人说她有钱？”

    “因为这个社会上好多人仇富，你我恰好是其中的两员，大姐害怕我们敲诈她、勒索她、利用完她之后还诽谤她。”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大姐“呸”了一声，笑看着“麻辣烫”说：“谁是无产阶级，谁是资产阶级，谁该仇谁，现在还说不准呢！” （摘自《最美的时光》 桐华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