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于峰(后右一)在小汤山医院与战友合影 (翻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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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苏轼这首深切怀念亡妻的《江城子》,在一群曾经与死神搏斗的人看来,亦是同样的感受。
10年前,在到达小汤山时,来自全国各地的1300多名医护人员多数互不相识。
10年后,他们早已离开小汤山,分布在天南地北。
将他们联系起来的,是那场名叫“非典”的战役。因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他们成为生死战友。
1 一句“遗言” 要是我走了,给老胡找个好人
非典十年,我们回访我市曾经被派驻到小汤山的部分医护人员,随着他们的回忆,重新“走回”那没有硝烟的白色战场,同他们一起怀念那段永生难忘的日子。
和我们一起走进回忆的一位叫于峰,现任150医院物资统供科主任,曾作为主管药师在小汤山医院度过了3个月。另外一位叫秦卫红,现任团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曾作为临床护士奋战在一线。
于峰说,当时和他、秦卫红一起被派往小汤山的还有护士长曾芳和护士马丹。
“在全体请愿者中,业务能力过硬的我们似乎是幸运的;可谁心里都清楚,医务人员50%的感染率其实注定了这是一场搏命。”于峰平静地说。
2003年4月26日,是他们至今难忘的日子。那一天,他们一行数人背起行囊启程了。目的地,北京小汤山医院。
走之前,于峰把自己从上大学到2003年十几年的日记烧掉了。“如果回不来,这些日记留着也没有意义。”他想。
不少同事前来送行,于峰煞有介事地留了一句“遗言”:假如我真的回不来,别忘了每年为我送上一枝白菊花。
和于峰相比,当时年仅21岁的秦卫红胆子似乎更大些。“也许是对非典了解不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她笑着说,可听到护士长曾芳半开玩笑半当真的一句“遗言”,她的心才突然沉了一下,意识到此行非同一般。
曾芳和爱人的感情非常好。临行前,她拉着护理部主任的手郑重地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给我们老胡找一个好人。”
老胡,是曾芳的丈夫。
2 一张胸牌 戴红牌的别过来
进入小汤山后,于峰被分入药品组,而秦卫红等3人则进入病区。
秦卫红说,为降低病菌的传染,当时整个小汤山被划分为隔离区、限制区和生活区等不同等级的活动区域。在隔离区活动的人不能随意进出其他区域。
不同颜色的牌子用以区别不同区域:隔离区工作人员配发的是红色的,限制区是黄色的,生活区则是绿色的。
“我负责病人的日常护理,跟病人接触最多,自然配发红色的牌子。”秦卫红说,和其他一起工作的医护人员一样,自己每天的活动线路都是固定的,不能越线进入任何区域,进入生活区需要经过多重消毒。
“我们佩戴的红牌几乎成了‘疑似病毒携带者’的代名词。”她笑着说,有一次,她走出病区,还没来得及摘牌,就碰到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对方一看见她的红牌,立刻指着她大叫:“戴红牌的别过来!”
3 一件“猴服” 6小时不上厕所,有人使用尿不湿
太空服见过吗?非典期间,秦卫红他们扮了整整3个月的“太空人”。
“那时候虽然形势很严峻,但为了放松心情,我们忙里偷闲调侃自己,为这种特殊的连体隔离服取了个绰号,叫‘猴服’。”她说。
所谓“猴服”,其实就是一件白色的连体隔离服,因为穿上后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只大猴子,故得名“猴服”。秦卫红说,穿“猴服”前里面还要穿一层分体式防护服,“猴服”外面还要套一层隔离衣。
“被三层衣物包裹,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热,每天下班内衣都能拧出水来。”她回忆说。
“猴服”属于一次性用品,每次穿过后都要进行集中销毁。每天穿上后,在自己工作的6个小时内通常是不允许脱下的。穿上它,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无法上厕所。
秦卫红说,为了确保当班的6小时内不上厕所,大家通常上岗前6小时就不再饮水。为了以防万一,医院还配发了尿不湿,医务人员可根据身体情况使用。
4 一个“猪嘴” 外形很简单,戴起来并不容易
除了“猴服”外,秦卫红她们还有一个特殊装备——“猪嘴”,其实就是一个拱起来的外形像猪嘴的活性炭口罩。
别看外形很简单,实际戴起来并不容易。秦卫红说,在戴“猪嘴”前,要先戴上两个共有16层棉纱的口罩。
口罩、“猪嘴”,这么多东西“堵”在嘴上,跟患者讲话,几乎都得吼,最主要的是呼吸特别困难。
“每天下班拆掉口罩走进生活区,感觉就像重生一样,不自觉地会做几个深呼吸。”秦卫红说。
可能就是因为长时间呼吸困难,结束任务体检时,她和很多战友一样,肺部都出现了阴影。
5 一双手套 戴多了影响扎针,戴少了危及生命
身体、脸部都装备齐全了,干活的手怎么办?
薄薄的医用橡胶手套自然是首选,但医务人员每天要给病人扎针上百次,各种接触难免使手套受损。于是,医院规定,每名护士必须佩戴3层手套。
“一层确实很薄,但3层套上去,不但厚了很多,而且活动起来不方便,特别影响扎针。”秦卫红说,为了不因为手上感知不灵敏给患者带来痛苦,她们就利用休息时间长时间戴着3层手套找手感,渐渐地,除了两只手被捂得发白外,大家的扎针技术也“更上一层楼”。
6 一枝玫瑰 希望护士节的礼物唤起患者的信心
女孩儿都爱漂亮、浪漫,可在小汤山的3个月,对正值青春年华的秦卫红和马丹来说无疑是枯燥的。
不过,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浪漫也没忘记“光顾”她们。
秦卫红说,进入小汤山不久就是“5·12”国际护士节,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在那个略显恐慌的日子里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节日。
“当天,北京市昌平区妇联给我们每人赠送了一部袖珍收音机、一瓶擦脸油和一枝鲜艳的玫瑰花。”秦卫红笑着说。
闻着花香,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作了一个决定:玫瑰应该绽放在患者的床头。
于是她们纷纷将玫瑰花转赠给患者,希望能唤起更多病人战胜病魔的信心。
7 一个“后遗症” 都不要紧,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经历完这场战役,于峰等人顺利回到洛阳。于峰重新开始用日记记录他的生活。
“参加汶川地震抗震救灾活动,一行15人,14人获得了奖励,唯独没有我。”于峰笑着说,这不代表他在抱怨,而是因为,在他看来,经历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后,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在汶川救灾中,于峰曾有多个因表现优异而获得奖励的机会,但他都选择了拱手让人。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明白,生命意味着什么,荣誉和名利又意味着什么。”于峰笑着说,从非典的“战场”回来后,他似乎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变得更加豁达,能看淡一切了。
采访快结束时,于峰向我们提起一件事:
2012年春节,于峰给小汤山医院筹建人之一的魏蓉(时任药剂科主任)打电话拜年时,魏蓉跟他说,当年的院领导想召集2003年抗击非典时的1300多名小汤山医护人员聚会。
“如果能够成行,我一定带着秦卫红、曾芳、马丹3个美女重新回到那个白色战区,和他们一起重温那段曾经与死神搏斗的日子。”于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