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年初,日本人佐佐木幸男到香港,香港的宝丽金制作部部长招待他到歌厅听歌。轮到邓丽君出来唱压轴曲时,佐佐木幸男就完全被她的歌声征服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评断不够专业。
第二天,佐佐木幸男决定再听一次,还找了最前排的位置,特意只点了可口可乐,耐心地听邓丽君唱歌。这次他真正被震慑了。
第三天,他立即到唱片行买齐邓丽君已出版的唱片回旅馆听,200多首歌,他很用心地听到天亮,越听越爱听,不能释怀。他想:“这样的歌手,非把她请到日本不可。”他没有休完假就提前赶回日本,在宝丽多公司里放邓丽君的唱片给全公司的人听。当时在公司任管理部部长的舟木稔,后来回忆说:“我们听后都毫无异议地同意与邓丽君签约,在我印象中,我们公司第一次没有任何阻力地决定签约一个新人,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佐佐木幸男立即与香港宝丽金联系,没想到香港那边不推荐她,反而希望他们能签旗下另外几位艺人。佐佐木幸男却只想签约邓丽君,因为他在两次观赏演出中,看出了她的气质与教养,他觉得这是她的最大魅力所在。他回忆道:“没有任何一个歌手像她那样让我震撼,她到日本之后的表现,令大家钦佩,我也感到很荣幸。事实上,像她这样的歌手,谁去听了都会想挖她过来,哪个公司与她签约都会成功,我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佐佐木幸男很相信缘分,他眼里泛着泪光说:“35年了,邓丽君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从来没有被其他人取代过,也因为发掘邓丽君的成功,以后陆续有不少中国艺人来托我帮忙,我都拒绝了,因为我再也没有找到那样的感觉。”
邓丽君的这位“知音”,对她早逝的扼腕与疼惜,完全写在他的眼睛里,中年男子不轻弹的泪,就这么一直忍着,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说:“一想到她已经走了,我这里都疼!”坐在一旁的舟木稔怕大家哭成一团,还特别说了一些邓丽君初在日本发展时闹出的小笑话,只是大家笑中有更多的眼泪。这样的交情,早已超过合作关系,而是一种相知相助的情分啊!
1973年11月,通过香港宝丽金的郑东汉帮忙,舟木稔带着担任翻译的佐井芳男一起到台湾说服邓丽君签订合约。那时邓丽君有些动心,但邓爸爸不同意。舟木稔没有立即要求她答复,温婉地提议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第二次会面,经过6个小时的恳求,邓爸爸终于点头,他起身用非常凝重口气对舟木稔说:“我把女儿交给你,你要好好照顾她。”看着邓爸爸眼中的热泪,舟木稔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在心中告诉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事实上,在以后的20多年中,他一直非常尽心地照顾邓丽君和邓妈妈,即使在邓丽君过世后,舟木稔社长也每年都要到台湾给邓丽君上坟,还带来邓妈妈爱吃的日本米。
次年2月,邓丽君与妈妈踏上了日本的土地。3月1日,邓丽君推出了第一张日文专辑《是今夜或是明宵》,但市场反应不好,只在全日本畅销歌曲中排第75名。
公司立即召开会议,讨论是否继续与邓丽君合作的事。舟木稔记得投票的结果是,15个人投反对票,只有4个人投赞成票。佐佐木幸男请大家再给邓丽君一次机会,甚至说“如果这一张再不成功,我就辞职不干”。
最让舟木稔感动的是,邓丽君一再检讨自己。他也真诚地说:“第一张唱片卖得不好,原因大家心知肚明,这首歌的词曲都不够好,宣传也不够用心,加上她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公司当时根本没有全力去推,其实邓丽君早就知道是选曲和她的型、她的歌路都不对的问题,按理说,她可以据理力争,但她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唱片卖得不好,邓丽君认为是自己努力还不够,发音不够准,歌声辨识度也不够,她反过来安慰制作人。她也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更认真地改进。她经受了一切新人可能有的遭遇,包容、担当、忍耐,而且能屈能伸,勇于再接受挑战。舟木稔深情地说:“在我担任日本唱片公司负责人的30年里,见过各种各样的歌手,能有如此涵养的,邓丽君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摘自《绝响——永远的邓丽君》 姜捷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