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大猛

    2013年，中国有近700万名大学生毕业。全球经济复苏缓慢，就业结构性矛盾更加突出，不亚于金融危机时期。教育部称，今年高校毕业生比去年增加了19万，就业形势更加严峻……

    【画外音】

    “哪儿那么严峻啊！工作机会多的是！找不到工作是因为现在的毕业生眼睛只盯着钱，没端正态度！”

    这话出自1998级大学生大猛之口。

    大猛，偃师市李村镇人，今年30出头。他也是一路踩着职场硝烟走过来的，为何会发表如此言论？

    让我们将视线拉回到10年前——

    1 2003年：上海!上海！

    ——上海有无数外贸企业，也有无数机遇，自己能在这个时尚大都会中大展拳脚。

    那年夏天，妞妞从郑州纺织工学院（今中原工学院）艺术设计专业毕业，去了上海。在她前方召唤的，是国际大都市的梦幻色彩，还有她的发小儿大猛。

    她和大猛是同乡，当年在一所美术高中苦学数年，好不容易才在高考沙场之上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家乡人称羡的天之骄子。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只停留了很短一段时间，现实就将他们送上了另一个更为残酷的战场。

    那年，中国的大学毕业生开始频频听到一个词：就业形势。从那时候起，一直到如今，与这个词关联的，始终是“严峻”或者“极为严峻”。

    大猛是从南阳理工学院（今南阳大学）毕业的，学的是软件设计。他和妞妞都在郑州试过，但是都没找到合适的单位。之后，大猛去了上海，并顺利地谋到了一份月薪3000元的差使。

    10年前，3000元是个相当诱人的数字。大猛用这个数字告诉妞妞：上海有无数外贸企业，也有无数机遇。

    怀着对职场生活的憧憬，妞妞追随大猛的脚步而去。她很快也有了落脚的地方，在一家服装公司设计工作服，月薪1200元。虽说没有“三险一金”，更没有所谓的“正式编制”，她却很兴奋。

    同乡二人坐在浦东的小酒馆里举杯相庆，当然，喝的是二锅头。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仿佛近在咫尺。他们毫不怀疑，自己能在这个时尚大都会中大展拳脚，实现人生抱负；也毫不怀疑，在不远的将来，酒杯中就能换上泛着琥珀光泽的白兰地。

    2 2006年：故乡，归否？

    ——在老家生活压力没那么大，只是没混出名堂就回去似乎有点儿丢人……

    仅仅过了3年，大猛的脑袋便清醒了许多。

    他几乎每年都要跳槽，因为“不跳槽很难涨工资”。但即便跳了3次，他仍然只能在浦东的偏僻角落里租一个巴掌大的小屋，买一些柴米油盐自己做饭果腹。

    他交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儿文静、朴素，并不计较他无房无车，甘愿陪着他在出租屋里吃苦。然而，大猛常因自己无法满足女友的简单心愿感到煎熬。他不太喜欢陪女友逛商场，女友看着漂亮衣服的眼神让他感到沮丧。他很想大方地送给她礼物，可是买了礼物就买不起肉。这样的煎熬消磨着男人的尊严。他偶尔会纠结于要不要回洛阳：也许，在老家生活压力没那么大，可是没混出名堂就回去似乎有点儿丢人……

    妞妞的处境比大猛略好一些——她是女生，这个社会对女人稍微宽容一些。她跳了4次槽，比大猛还多一次。2006年，她为一个日本老板工作，月薪3000元。

    妞妞男友的家境不错。男方家人许诺，只要她和男友结婚，就帮他们在上海买房——出首付，这已经非常慷慨了。

    能在上海拥有一套房子，也就意味着能在那个城市里扎根，不再居无定所。这令妞妞有了继续在上海拼搏的理由。所以，当许多在上海打拼的校友告诉她，他们准备回河南的时候，她只是略带伤感地举起酒杯，祝他们一路顺风。

    3 2010年：浮华，再见……

    ——你降低了要求，别人不降低，被淘汰的就会是你！

    在日企待了数年，妞妞的工资涨到了5800元。在这期间，她和男友结婚成家，在上海贷款买房，并兼职经营一家包子铺。

    在校友眼里，端着咖啡杯、周末常去看电影的她，成了励志传奇：有稳定的工作，有收益不错的副业，在大城市拥有住房。妞妞本人却并不愉快，她时常打电话给老家的闺蜜诉苦：在上海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的历任老板无不严苛，尤以台企、日企为甚。“上下班要打卡，迟到1分钟就要扣工资；每季度都有业绩排名，公告示众，优胜劣汰；加班是家常便饭，外贸企业里的女人都是被当男人使的；年年都要考试，考这个证、那个证……”高强度的工作，令妞妞身心疲惫。闺蜜劝她把心态放平，对自己要求低一点儿。妞妞翻着白眼反击：“怎么可能降低要求？你降低了，别人不降低，被淘汰的就会是你！”

    她经常自费上各种业务培训班。“顶级设计师讲授如何提升工作技能，3天课，3000元！”昂贵的学费，被妞妞视为理所当然，想要挣更多的钱，就得先掏钱充电。

    “只有你来到上海，才能体会到这种无所不在的压力……”她说。

    对此，大猛感同身受。他也在上海结了婚，娶了那个安静、朴素的姑娘。可是他买不起房，即便他的月薪已经涨到了8000元。他的老婆甚至不敢放手在超市里买尿不湿，因为收入有限，买奶粉比买尿不湿更紧要。

    眼看着孩子就要上幼儿园，大猛终于决定，回洛阳！

    4 2013年：务实，前行！

    ——只要不眼高手低，找个谋生的饭碗并不难！

    2010年，大猛在洛阳数码大厦租了一个写字间，开了一家儿童照相馆。“生意可以，就是太累，想招助手却招不来：那些高校毕业生张口就要两三千元工资，就业态度不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刚毕业时的样子。

    2011年，大猛再度离开故乡，北上求职。已有近10次跳槽经历的他，资历深，一家软件公司录用了他，月薪1.5万元。然而北漂的日子毕竟不踏实，上周，他又跳槽进了郑州一家公司，月薪1万元。

    过往的经历，使得这位“跳槽达人”对“就业形势严峻说”抱怀疑态度。“我从没担心过找不着工作，只是考虑自己到底愿意干什么工作。”大猛说，只要不眼高手低，刚毕业就一门心思奔着高工资去，找个谋生的饭碗并不难，“多投几回简历，总有一个地方愿意留你”。

    真正难的是就业之后如何站稳脚跟，妞妞至今仍对此感到焦虑。“上季度业绩排名我是倒数，心情特别差！我在考虑到底该不该继续跳槽。”在她和她的同龄人看来，大学毕业后不跳几次槽，简直不现实。妞妞说，她只能相信明天会更好，“这样心里会舒坦一点儿”。

    （图片由被采访人提供，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