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我准时去咖啡馆打工。
今天咖啡馆里有一群英国学生,我和小童乘机大练口语。快到晚上8点时,小叶忽然走过来对我说:“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久没见到谁了?”
“那位王先生。”
“是啊。”我说。
自从那天争执之后,小叶从不主动和我讲话。
“你近来见过他吗?”她问。
“没有。”我说,“听说他生病了。”
她惊讶道:“哦!什么病?”
“肺炎。”我心情不好,懒得防犯别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不是说,你没见过他吗?”
“e-mail”
“能把他的e-mail地址给我吗?”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想,如果我说不,她一定会掐死我。
我将沥川的e-mail地址写给她。
我想小叶出身书香门第,不会莫名其妙地去给陌生人写信。
“谢谢哦。上次喝咖啡时他把一个笔记本忘在这里了。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来取。”
无语。恋爱中的女人是充满智慧的。
收工后我换了衣服出来,夜晚寒风刺骨,已是入冬天气,地上结着薄冰。我穿着一件羽绒服,又厚又大,空空荡荡把我整个人都裹住了,就算把书包背在里面也没人看得出来。
我到汽车站等车,汽车没来,我就坐在冰冷的铁板凳上背单词。坐了不到5分钟,一辆车嘎然而至,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小秋。”
我抬头,看见了沥川的SUV。
我从没认真地打量过沥川的车,一来我对车不感兴趣,二来他的车总在黑夜出现,不是那么容易看清楚。隔着候车亭的玻璃,我迷惑地探了探脑袋。我怀疑我在做梦,真的是沥川吗?沥川不是在医院吗?
他跳下车,拄着双拐,替我打开车门。
仿佛刚从某个宴会上回来,他穿着一件纯黑的风衣,里面是笔挺的碳色西装,考究的绿纹领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CK香水味。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他没穿假肢,所以只有一条腿。
他俯身替我系上安全带,问:“冷吗?”
“不冷。”
他关上车门,开足暖气,发动汽车。
一个多月没见了吧。他仍是那么完美,那么英俊,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的脸都令我方寸大乱。
“生我的气了?”他问。
我不吭声。
“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在e-mail里骂我吧?” 他冷笑,“好歹我也替你改了proposal。英文真是越学越地道了,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骂过我。”
上次他在e-mail里说“no means no”的时候,我回了他两个字,骂人的。
“停车,让我下去。”我恼羞成怒。
“脾气挺大。”他不理我,把车开得飞快。
“停车!不然我报警了!”
“这是我的手机,你拨110。”他把手机扔给我,继续开车。
不到15分钟,车开到了学校。沥川跳下车,打开车门。
虽然沥川有很强的平衡能力,可是他残疾的身躯看上去十分无助。我的心一下子软了,轻声地说:“怎么这就出院了,是被我骂出来的吧。”
“没出院,我溜出来的。”他把书包扔给我。
“哎,不过就骂你一句,犯不着从医院里气得出来找我算账吧。”
“说得不错,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他把我拉到他面前。
“知不知道人家多么担心你。”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上。
“对不起。”他紧紧拥抱着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另外还有护士。”
我将手伸进他的风衣里,去抚摸他的腰:“这里受伤了吗?很痛吗?”
“没有伤。”他低声说,“别乱摸,好不好?”他说。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