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白云山，瀑布边，我见到了那户人家。

    是夏日的正午，山间异常热闹。鸟鸣，蝉噪，风声，溪流声，全被瀑布的轰鸣声压住，斑驳的光影在石阶上晃动。

    我们来时，女人正坐在石凳上吃面，简单的清汤挂面，没有一点绿色。她卖的小吃有橡子凉粉、米皮、凉皮，还有半盆茶叶蛋。我问，为什么你不吃橡子凉粉？女人说，不能总吃凉的，对胃不好，面条热乎，下到胃里舒服。对了，你吃什么？我说来碗橡子凉粉吧。

    女人很麻利地把凉粉切成条，浇上芝麻酱、醋汁和红艳艳的辣椒油。凉粉很好吃，黑黑的，溜光顺滑，香而爽口。山里有的是橡子，橡子磨成粉，熬一熬，凉了凝固后就是橡子凉粉。

    女人四十来岁，常年在林间，倒也不黑，气色很好，脸红扑扑的。

    我问，你夜里在这儿能睡着觉吗？这瀑布声轰隆隆的。她诧异地看我一眼说，睡得可香啦，比城里的汽车声好听多了！

    我没想到她会有这样诗意的回答，倒吓了一跳。我问，你一年在山里住多久？她说，半年。不着急？不着急。一个月下山几次？那要看这些东西卖得怎么样了，出山一般是为了进货，不进货便懒得出去，这儿过日子可美。我说，我们空手走到这儿都累个半死，你背着货物不累吗？女人说，习惯了，有时候是俺家那口子去背，他身体更棒。

    我问她一月能挣多少钱。她想了想说，四五千吧！我想，这应该是个保守数字。她说，把孩子送到县里读高中了，她和当家的住在这里做生意，冬天快来了收工回家，挣的钱，除了供孩子上学，还能顾住全家一年的开销。

    他们喝的泉水，是从涧边引来的。一根细细的管子伸进白瓷盆里，“吧嗒吧嗒”地滴着水，已蓄了多半盆，用水时用瓢舀，舀下去点儿，不久就又满了。她说许多游客来，把瓶里的水倒掉，换成她这儿的，正宗山泉。

    我问，灌水要钱吗？她认真看我一眼说，当然不要啦！

    现在的大多数人都不满足于现状，总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比如城里的人想冲进山沟，山沟里的人想杀进城里。女人似乎不这样想，她热爱这样的崖边生活。

    也是，择一座山而居，伴一处泉终老， 真是很不错。挣的钱，不多不少，够花，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泉水，清风明月，全不用钱买。听瀑，看云，有小营生忙活，这样的人生，是多少人的梦想。挣钱和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到底孰轻孰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倾向于挣钱，于是我们哀叹，我这样辛辛苦苦地挣钱，我一点儿也不幸福。也许，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先选择喜欢的方式，然后再努力挣钱，可惜大多数人都搞颠倒了。

    这时候，又来了旅游团，女人忙活开了，我们告辞。

    回头，看到他们的小屋，很简陋，在崖壁上壁虎似的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