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朋友拉着我,去鉴宝名家杨军家里喝茶。两个女人连哄带捧,叫他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我们看。
杨军是实在人,打开锁着的柜门,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粉彩酒杯。说它是杯,还不如称它为盏,因为它的底盘很浅,就跟咱们家里盛酱油的碟子差不多。杯底以十分细腻的线条勾勒出片片“花瓣”,颜色柔美粉嫩。底盘的根部竖起一根立体的“花梗”,“花梗”是中空的,用以吸吮杯中的酒水,且是绿色的,配上粉色的底盘,仿若一朵盛开的莲花,又如一只优雅的天鹅,清新可爱,甚是精致。(如图)
用这杯子喝酒,不能一饮而尽,得口唇嘬着“花梗”——类似于吸管,一点一滴地品咂。
谁会如此有格调,用这么柔美的杯子喝酒?想必是阁楼里的千金小姐、秦淮河畔的红粉佳人吧?
这一猜,可错得离谱了。我们翻过酒杯一看,“花梗”上写着一行字:“大清光绪三十四年太湖附近秋操纪念杯。”
秋操,即秋季军事操练。杨军解释,这是1908年秋季,清廷检阅南洋新军编练结果后,众将士及外国使臣宴饮的专用杯。这种杯子乃官窑特别烧制,曾在中央电视台《鉴宝》栏目中亮过相,目前存世极少,洛阳或许仅有这一只。
想那金戈铁马,沙场秋点兵,当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饮尽了将酒杯随手一掷,吼一声“人生得意须尽欢”, 何等慷慨豪迈!却没想到身着铁甲的军人,捧着这么一只粉嫩婉约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吸吮,真是铁汉柔情,反差鲜明啊!
联想到当时的政治环境,清政府内外交困,行将倾颓,戊戌变法未有强国之效,新政改良难阻病入膏肓,就连皇帝都被慈禧太后囚禁在瀛台,哪个将士还豪迈得起来?
这酒喝得婉约,表面上看是喝法新潮,往深里探究,也可能是因为国之将亡,将士们心中憋屈。
话说酒喝了没多久,被囚禁了10年的光绪皇帝,就和慈禧太后前后脚死去。
喝酒,还是要吆喝一声“干了”,仰脖饮尽方才过瘾,管它盛酒的是粗碗还是笨盏!倘若心中不快,喝得不尽兴,即便有秋操杯这样的稀罕物,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