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的墙上挂着一架古老的木制纺车,一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艰难困苦的岁月,想起母亲艰辛的生活。
那时,我家老老少少六口人,只能住在两间阴暗潮湿的破草房里,房里除两个土炕、几个盛杂粮的泥瓮和母亲出嫁时带来的一只木箱外,还有一架木制的纺车。由于房屋狭小,纺车只好放在门口右侧的墙角里。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大多数时间是与纺车为伴的。为了让全家人能有衣服穿,她没明没夜地坐在纺车前劳作。常常是深夜我一觉醒来,仍见母亲在纺线,小脚前放着一盏煤油灯,母亲就借着那昏暗的灯光默默地纺着线,她摇车、抽线的姿态很慈祥也很专业,在灯光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美丽。早晨,我一睁开眼,首先听到的就是嗡嗡的纺线声,那声音让我既伤心又感动。
冬天,刺骨的寒风钻进屋内,就像一把锋利的钢锥扎在母亲的身上。有时遇上下雪天,雪花被风吹进屋,还会落到母亲的头发上。时间长了,母亲的两只小脚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就烧一壶热水,倒进一只瓦盆里,然后脱掉鞋袜,解开裹脚布,把双脚放在热水里浸泡。母亲说,她的双脚在热水里,就像被烫的小鱼在乱跳。那时我还小,根本体会不到母亲的艰辛和苦衷,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自己的脚疼,而说像小鱼乱跳。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所说的“跳”是那样生动、那样形象。
母亲很善良也很要强,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磨难,也从不流露出来。那架纺车不仅纺白了母亲的头发,纺满了她脸上的皱纹,也给全家人的生活带来了希望和欢乐。每当我们穿上一件新衣服时,母亲的脸上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白天,我常坐在母亲的纺车前,看她把纺车摇得飞转,把雪白的棉花纺成细线。那一刻,母亲在我的心目中变得十分神圣、高大;晚上,我就坐在油灯前听她讲故事,听着听着就在纺线声中甜甜地睡着了。
我听着母亲的纺线声渐渐长大,母亲也开始慢慢变老。那架挂在我家老屋墙上的纺车,早已被岁月尘封了,可它留在母亲身上的病症,时常让母亲腰腿酸疼,这也让我们做儿女的多了一分牵挂。
在我的记忆里,那架古老的纺车一直在转动,纺车前永远都有母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