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是由新闻媒体宣传出来的,《新闻联播》是在北京播出的,奥运会是在北京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是在北京演出的。北京在庆芬心中,是一种象征,是一场梦。但她没想到,她刚到梦里来就被人惊醒了,好在有女儿红艳陪伴,即便住旅馆她也愿意。
“妈,我们今天是去故宫还是去长城?”一大早,红艳就兴冲冲地问。她请了年假,准备陪妈妈把北京城玩个遍。
“哪个便宜?”庆芬问。
“妈!”红艳抱住妈妈的脖子说,“今天能不能不提钱呀,放开玩就是了,我买单。”
庆芬笑着说:“不管你买还是我买,还不都是辛苦钱,过日子不算计不行的。”
红艳说:“妈你又来了。”
两人合计了一下,由于日程短,红艳妈又有些晕车,所以只好坐地铁去北海公园玩。临出发时,庆芬问红艳要不要把倪俊也叫出来一起去玩,反正他在家也是闲着。
红艳说:“算了吧,看到他我就来气,还是我们娘儿俩玩吧。”
两人坐上公交车,坐到一半时庆芬晕车了,有点儿想吐。红艳很着急,说要不先下车吧,庆芬却要坚持。
售票员赶忙递过来一个塑料袋,说:“要吐往这里面吐,别吐到地上。”可是还是迟了。庆芬哇的一声,把早晨吃的饭全都吐出来了。红艳赶忙道歉,又帮着打扫。好不容易到了站,母女俩下了车,买票进入公园。庆芬在公园里呼吸到新鲜空气,渐渐地也没有那么恶心了,两个人就在湖边走。
湖里有船,红艳要划船,庆芬拗不过,只好由着她。交了钱,两人上了脚蹬式的船,红艳自认力大,摇摇晃晃便把船蹬离了岸边。可就在船走到湖中间的时候,庆芬却猛然觉得头晕,身体不由得往前倒。红艳吓坏了,赶紧从座位上起来,跳过去想要扶住庆芬,哪晓得那只小船经不住这样的震动,左摇右晃,仿佛地震了一般。
红艳大叫救命,但还是不忘去扶妈妈。等庆芬一抬头,红艳惊叫了一声,她看见庆芬的鼻子在流血。
“妈!”红艳慌了神,她马上给倪俊打电话。
半小时后,倪俊、红艳带着孙庆芬来到了医院急诊室。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诊疗室里走出来,摘掉乳黄色胶皮手套。倪俊和红艳赶忙围上去问情况。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问。
“我是,我是她女儿。”红艳说。
“没有什么大问题,病人以前做过鼻窦手术,伤口一直愈合不好,现在已经止住血了,但还需要观察。最近一段时间注意不要抠鼻子,也不要做剧烈运动,情绪要保持稳定。”
红艳又陪着她妈找医生咨询了一下,才离开医院。倪俊找好了出租车,三人坐上车准备回家。
倪俊坐在副驾驶座上,红艳和庆芬坐在后座上。
“别住宾馆里了,今晚还是住家里吧。”倪俊说。
红艳半晌才说:“就怕家里住不下。”
倪俊说:“谁说住不下,就你说住不下,你跟妈睡,我睡客厅,我年轻,没事。”
倪俊这句话让红艳深感欣慰。虽然倪俊没本事,但他有这份心,红艳觉得嫁给这个人也值。
“家里还有云南白药,回头我给妈上点药,红艳你明知道妈身体不好,还带妈去划船。”倪俊一向不爱说话,现在居然活泼起来,车厢里欢声笑语,庆芬几乎忘了自己的病。
“早干吗去了,你要早有这个心,妈也不至于这样,你要是个孝顺女婿,就应该赚钱、买房,把妈接过来好好孝顺。”红艳心直口快。
倪俊沉默了。他能说什么?他何尝不想买房,哪怕只付首付款,让他每个月还贷也好啊,他宁愿做一个幸福的房奴,离开那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搭建一个小家庭,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他做不到。工作了几年,他的存款别说买房了,就连辆一般的汽车都买不到。
他也想给红艳一个自由的空间,他爱红艳,也有自尊心。但眼下看来,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上午10点,倪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她闭着眼睛喊:“二琥,二琥,我的药怎么还不给我拿来?”
二琥慌忙从外屋走进来,轻拍老太太的背说:“妈,瞧您这记性,药早吃过了啊。”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