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手机铃声响了,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知你已去南方,也好,知心者总是兄弟。”
此时,北方已是朔风凛冽,万木凋零,南国的冬天尽管温暖,但晨霜暮雨,寒气渐重。这条短信如一根捻线,引燃了我心头的万般思念。
这是一条来自故乡挚友的问候。我们各自偏居一隅,消息闭塞,我因病致残,命途多舛,已停止写作多年,我们在40岁前从未谋面。3年前的正月,此君顶风来访,将我心中的文学之火点燃。
20年前,此君在任教的校园报栏内,偶然看到了我的一篇短文,从此牵念于心,20年来多方探寻,终得此日一见。这样的场面让我想到了古人的千里跋涉寻友,想到了远隔万重山的吟诵唱和。
红尘熙攘,人心浮躁,谁肯用20年的光阴去思念一个陌生人?谁又肯守着青春之梦直至霜染两鬓仍鲜洁如初?这份殷殷深情纯粹得足以让我们一见如故,成为兄弟。
后来,我用心搜集他的文章,才知在我荒芜文字的10年间,他一路长歌,不曾停歇,满腔豪气冲云天,“故园、边塞、阳关、雁阵、长旅”组成了他的标签。
村头,我们在寒风中分手,他留下一句话:“老兄,你锋芒尚存,提剑重出江湖吧?”
千古文人侠客梦。既然是侠客,必有行走的江湖,文字是江湖,人心更是江湖,金庸笔下的江湖太虚幻,自己的江湖才实在和真切。不论江湖何在,总会有孤独和落寞。
孤独是一种病,与贫贱高贵无关,与古代当下无牵。它是一片死寂的荒漠,是一种羁旅人生的焦渴,是一种栏杆拍遍无人会的孤绝。
何况我真的有病在身,天性愚钝,心智滞塞,寒山花不开。此君来访后,却让我惊叹天下之大,竟有相念人,喟叹岁月蹉跎,相见恨晚。种得沧海十多年,笔墨曾是打渔船。我重拾锈笔,蹒跚上路,也涂鸦了一些浅薄的文字,让逼仄的尘路透出一丝光亮,看到了故园的柳上春色。
寒来暑往,我们虽不常见,但心心相通,思念日增,便通过电话互致问候,拉家常,说文学,纵论天下事,无所顾忌。
在纯粹而真挚的友谊里,欣赏对方,温暖自己,彼此相映照。它是一盏暗夜涛头的渔火,一壶滋味绵长的老酒。
这种深情叫友情,而男人之间的真情,比爱情更肝胆相照。人生孤旅,岁月滔滔,若无此情,斯世不过是一片荒野。
想到此,我按动手机回复:“幸有闲时怀旧友,平淡日子自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