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尚红,不少中国人内心都有或轻或重的红色情结。红焰驱散寒冷,赤日破除黑暗,朱衣尊贵,朱字警醒,朱砂辟邪。红,大约在远古时代,从钻木点燃的第一朵火花开始,就成为人类集体无意识中迷恋的色彩。作为重要的颜色符号,红既被谨慎使用,又被大肆渲染,以传统文化和民间崇拜的方式深入人心。
母亲不只让我穿红棉袄红衣衫长大,连我上体育课穿的球鞋的鞋帮上也有红色装饰。她喜欢处处讲求温暖喜气,宁可大红大绿的俗艳,也不要清素简淡的优雅。这种强势与先入为主的审美诉求,深刻影响了我对颜色的态度,使我至今对色彩的选择仍偏重于红色。它吉祥如意的文化内涵,最能安慰敏感脆弱又情深爱重的心灵。与其说迷恋,更多时候是敬畏与祈愿,寄托与安慰。
在我的针线盒里,红色线最多。家里添丁,我便将红绒线在孩子的臂肘上绕十回做成线圈,再绾上其他饰物,结成锁状,挂在粉嫩婴儿的襁褓上,显得喜气洋洋。拆洗棉被,我用柔软的红棉线缝被子,那白色包边上若隐若现的红针脚格外鲜艳。纽扣松脱了,衣裤裂开了,不管那衣服是什么颜色,我总会挑出细而韧的红涤纶线,将其缀好后,不细看,外面也显不出来,但那密密埋藏在布纹里的红,让人温暖和满足,好像藏的是喜气、祝福、吉兆。
挑起的红灯笼,阔大低垂的红底金字春联,乌木金铆钉大门上对贴着的“福”,粉墙上的“出门见喜大吉大利”,树干上的“满院春光”条幅,窗棂上缠红绳的柏枝,台阶下红地毯似的鞭炮碎屑。红靴子、红棉衣、红包、红床罩、红织锦靠枕、同心结的红穗子,还有堆叠的食物、亮晶晶的碗盘,映衬着锅里的腾腾热气、脸上的微笑与腔调里流露的喜悦。每个春节都没有新意,每个春节又都因红色而崭新、亮丽,是一番新天地的开启。
瑞雪初降,大地洁白,万物安静美好,红色成了琼玉世界的点缀。看来朴素的色调才是世界的本色,而红衣的人儿与梅枝上的红色花朵,正是在这朴素的底子上,才显得格外耀眼与活泼,喜气与吉祥。
红梅伴雪,让这世界多了一分难得的诗意与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