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画像     掷果盈车图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西晋的历史，格外富有戏剧性。自从司马代魏，三分归晋，在洛阳这个舞台上，多少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倾情演出，留下烟花般的极致绚烂。待到痴儿悍妇登场，八王之乱爆发，这个王朝已距覆灭不远。东渡，是它续写的另一段悲欢。

    “晋虽不文，人才实盛。”晋武帝司马炎打造的太康盛世，催生了繁花似锦的太康文学。左思、陆机、潘岳……这些名字是不是很熟悉？在当时的洛阳文坛上，他们可是华丽丽的主角。

    1 洛阳纸贵，左思风力

    西晋文坛多才子，左思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曾耗费十年心血写成名篇《三都赋》，令洛阳满城轰动。人们争相传抄，并留下一个成语——洛阳纸贵。

    但左思的成名之路，要比别人坎坷得多。

    他约生于公元250年，齐国临淄（今山东淄博）人。由于自幼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说话还有点迟钝，左思从不奢望讨人喜欢，但他没有想到，连父亲左雍也会嫌弃自己。一次，左雍对别人说：“真后悔生这个儿子啊！现在别看他都成年了，学的东西还没我小时候多呢。”

    这话深深刺激了左思，他发愤勤学，终于成了小有名气的诗人。公元272年前后，他的妹妹左棻（fēn）被选入宫，左思便举家迁居洛阳，在这里一住就是30年。

    左思貌丑，其实左棻长得也不好看，晋武帝选她为妃，主要是因为她有才。后来，左棻因“姿陋无宠”，在宫中过着郁郁寡欢的日子，左思却在洛阳找到了成就自己的机会。

    当时，洛阳文学圈的才子多出自名门望族，左思出身寒门，常受排挤。没法跟这些人在一起玩，怎么办？他决定潜心创作，写一篇超过前人的《三都赋》，让大家看看自己的实力。

    《三都赋》包括《魏都赋》《蜀都赋》《吴都赋》。左思为写此文，搜集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又游历三国旧都，然后回到洛阳埋头苦写。大约太康二年（公元281年），前后经过十年努力，左思终于将上万字的《三都赋》完成。

    他带着《三都赋》，先去拜访了当时文坛和政坛的重量级人物张华。张华读后诚恳地说：“这赋写得虽好，可惜世人不识。皇甫谧先生名气大，我请他为你写个序吧。”

    有了名人的推荐，《三都赋》很快风靡京城，豪贵人家竞相传抄，“洛阳为之纸贵”。原来每刀只卖一千文的纸，价格涨到两千文、三千文，就这有人还买不到。

    大文学家陆机也在写《三都赋》，他最初讥笑过左思，认为左思写的东西只可用来盖酒瓮。但现在，左思的《三都赋》放在面前，他知道自己已没办法写得更好，干脆辍了笔。左思成了洛阳文坛的大腕儿，连他以丑著称的相貌，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除了《三都赋》，左思的代表作还有《咏史》八首，诗风豪迈，充满力度，有建安风骨，人称“左思风力”。可以说，无论是身世还是诗风，他都是西晋文坛上的一个另类。

    2 太康之英，陆机才多

    太康文学的代表人物，有一左（左思）、二陆（陆机、陆云兄弟）、二潘（潘岳、潘尼叔侄）、三张（张载、张协、张亢兄弟），其中陆机最负盛名，南朝钟嵘著有《诗品》，就称陆机为“太康之英”。

    陆机生于公元261年，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他出身名门，外曾祖父是东吴政权的奠基者孙策，祖父陆逊、父亲陆抗俱为东吴重臣。有这样显赫的家世，他本人又“少有奇才，文章冠世”，14岁就与弟弟一起领兵打仗，比左思的起点不知高了多少倍。

    然而，陆机20岁时，东吴灭亡了。他与弟弟回到家乡，闭门苦学，并著《辩亡论》分析孙皓亡国的原因。几年之后，他与弟弟陆云北上洛阳，拜访张华并深受赏识。

    张华博闻强识，著有《博物志》一书，还常陪司马炎下围棋。当年就是他和杜预极力劝谏，司马炎才最终下定伐吴决心。如今陆机兄弟从吴入洛，他也丝毫不存偏见，还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正是由于他的推崇，二陆在洛阳声名大振，时人甚至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的议论。

    不过，陆机确实极富才华。他的诗流传下来的有100多首，多为乐府诗和拟古诗，代表作有《猛虎行》《君子行》《赴洛道中作》等。这些诗辞藻华丽，技巧纯熟，带有明显的贵族化特征，用钟嵘的话说，就是“才高词赡，举体华美”。这种艺术追求，代表着太康文学的主要倾向。当然，由于刻意追求对偶化的句式，诗的风格过于繁缛，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陆机的诗歌成就。张华就曾委婉地批评他：“人之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

    与诗歌相比，陆机的《文赋》《洛阳记》等文章更为人所称道。后人常将他与“才高八斗”的曹植相提并论，如唐代大诗人李白曾说：“陆机作太康之杰士，未可比肩；曹植为建安之雄才，惟堪捧驾。”南宋文学家叶适也评价他：“自魏至隋唐，曹植、陆机为文士之冠。”

    除此之外，陆机还是著名的书法家，他的章草《平复帖》流传至今，是书法中的珍品。另外，据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他还作有画论。

    3 貌美情深，潘岳第一

    在西晋文坛上，潘岳与陆机齐名，“陆才如海，潘才如江”，就是对他们的赞语。潘岳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貌美。

    才貌双全的潘岳生于公元247年，祖籍荥阳中牟，表字安仁，小字檀奴。至今人们说一个男子长得好，最高评价仍是“貌若潘安”，而“檀郎”也成为俊美情郎的代名词。

    不过，被视为花样美男的潘岳，仕途却很不顺利。他自幼饱受文学熏陶，小小年纪就表现出非凡的才华，被乡里视为“奇童”，长大后，他被召到朝中任司空掾。有一天，司马炎下地耕田作秀，百官纷纷写诗“拍马屁”，潘岳也呈上了一首《籍田赋》。司马炎看了很高兴，表扬他写得真不错。这下百官们嫉妒得要冒火：“你长得好也就算了，那是天生的，谁也没办法。可是，你怎么能赋也写那么好，还让不让我们混了？”他们决定让这个年轻人吃点儿苦头，把他赶出朝廷。

    潘岳做梦也想不到，因为一首《籍田赋》，自己就被压制了10年。后来他任过河阳（今吉利、孟州一带）县令等职，官不大，但也颇有政绩。比如他曾令河阳全县百姓种桃树，每到春天桃花遍开，人称“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如果百姓因小的争端来告状，他也不立即审理，而是让原告和被告一起抬水浇花，最后“以花息讼”。

    年轻时的潘岳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他驾车出洛阳城游玩，年轻女子为表达爱意，会向他的车上投掷水果，“掷果盈车”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许多人会想：外界诱惑这么多，潘岳的情感生活该有多丰富啊！其实这是对他的误解。

    在生活中，潘岳是一个好男人。他十余岁订婚，对发妻杨氏一往情深。杨氏去世后，潘岳悲恸欲绝，曾作《悼亡三首》，缠绵悱恻，情真意切，开了悼亡词的先河。

    唐代诗人李商隐曾说：“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潘岳用情极深，“善为哀诔之文”，是古今一致的公论。他精于诗赋，文风华美却不失于雕琢；描写细致，尚不致于繁芜。后人评价他的作品，多有赞服之语，如“潘文浅而净”“潘诗烂如舒锦，无处不佳”“安仁质胜于文，有古意”等。

    如此，人们就不难明白，为何潘岳能在西晋文坛占据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