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墉城遗址局部 张晓理 摄 （资料图片） 司马遹画像 （资料图片）

    西晋的历史，格外富有戏剧性。自从司马代魏，三分归晋，在洛阳这个舞台上，多少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倾情演出，留下烟花般的极致绚烂。待到痴儿悍妇登场，八王之乱爆发，这个王朝已距覆灭不远。东渡，是它续写的另一段悲欢。

    公元300年3月，晋惠帝的长子司马遹（yù）死了，年仅23岁。他自幼聪慧，是公认的皇位继承人，却被丑皇后贾南风诬为谋反，被人用药杵砸死在厕所里。这给了西晋王朝致命一击，司马氏的江山即将不保。

    1    被纵坏的司马遹

    众所周知，“白痴皇帝”司马衷能够继位，靠的是有个聪明的儿子司马遹。司马遹为晋武帝司马炎的才人谢玖所生，从小长在司马炎身边，才智过人，颇有司马懿之风范。司马炎认为“此儿将兴我家业”，对他寄予厚望，一门心思要把天下传到他的手中。

    可是，司马衷登基后，一切任丑皇后贾南风摆布，司马遹的好日子也基本到了头。

    这个贾南风的凶残善妒是出了名的，当年谢玖去东宫侍寝怀孕，若不是及时逃回晋武帝身边，恐怕也保不住自己和胎儿的性命。晋武帝死时，司马遹还不足13岁，贾南风想收拾他就容易多了：人们不都说你聪明好学，将来能当个好皇帝吗？哼，看我怎么毁你！

    谢玖端庄贤淑，时常教导儿子，贾南风就让司马遹住到东宫，强令这母子俩分开。如此一来，正值青春期的司马遹无人管束，贾南风又故意纵容他嬉戏胡闹，司马遹就渐渐不爱读书了。他把聪明才智都用到了玩乐上，还在东宫摆摊儿，沽酒卖肉，“手揣斤两，轻重不差”。——他的外祖父本是屠夫出身，这种技能大概也是遗传的。

    当时的洛阳城里，王公贵族生活奢靡，身为太子的司马遹也不能免俗。朝廷每月供东宫五十万钱，他总是不够用，要把后园的菜和自用的米、面、鸡等弄到集市上出售换钱，以赏赐左右。他宠幸的蒋美人生了儿子，贾南风又让宦官鼓动他厚加赏赐，为皇孙多造玩器，司马遹一一照办。后来，他时常耽于后园游乐，竟连上朝都懒得去了。

    司马遹的所作所为让他身边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当时为太子洗马的江统上书，劝他改正过失，司马遹压根儿听不进去。太子舍人杜锡认为贾南风性情残暴，太子又非她所生，她不可能对太子好，因此常劝司马遹修德进善，以免授人以柄。司马遹听得极不耐烦，就让人把大针藏在杜锡的坐垫中，把他刺得血流不止。

    不知进退的司马遹，平时与贾南风的外甥贾谧互不相让。贾谧便到姨母那里告状，说太子想扳倒贾氏。贾南风闻言大怒，四处散布太子的过失，“于是朝野咸知贾后有废太子意”。

    2    被诬谋反留罪证

    公元299年12月，在贾南风和贾谧的谋划下，废掉太子的行动开始了。有“古今第一美男”之称的潘岳，也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了可耻的角色。

    有人会问：朝野皆知贾南风要废掉太子，难道司马遹就甘心坐以待毙吗？这个还真不好说。此前有人劝他先动手废掉贾南风，但被他拒绝了。也许在他看来，事情还不至于闹到这个份儿上吧。

    但贾南风可不会手软，她直接给司马遹安了个“谋反”的罪名，要一举置之于死地。

    那天，司马遹的儿子病了，他正在家为儿子祈福，忽然接到密诏，说皇帝身体不适，令他立即入朝。司马遹赶来后，贾南风却避而不见，只把他安排在别室，并让宫女陈舞上前，“赐以酒枣，逼饮醉之”。

    紧接着，排在“金谷二十四友”之首的潘岳出场了。他依贾谧吩咐，模仿司马遹的口气写下一篇“祷神之文”，拿来给司马遹抄写。司马遹醉眼迷离，根本认不清上面的字，只得胡乱抄了一通，有些字都没抄完整，就被带走了。潘岳将这些文字补齐，凑成一篇“反书”交给贾南风，而司马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次日一早，晋惠帝司马衷怒气冲冲地上朝了。他拿出两页纸给群臣传阅，说太子大逆不道，应当赐死。重臣张华一看，纸上写着：“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皇后）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这是要谋反的节奏啊，还捎上了太子生母谢玖，说要共同举事，这还了得！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随声附和，说太子怎么这样，确实该死。张华却不相信太子会谋反，坚持要核对笔迹，验明真伪。他话音刚落，从殿后走出一个内侍，说是奉贾皇后之命，已取来太子笔迹供核对。——贾南风早已料到会这样，她最不怕的就是核对笔迹，这本来就是太子手抄的嘛。

    张华依然不信，要求找来太子对质。惠帝一言不发，贾南风又让心腹董猛前来传话：“事不宜迟，要马上定夺。谁若不肯传诏，要以军法处置！”张华反驳道：“国家大事，应由皇上主持，哪轮得到你乱下圣旨？”董猛只得悻悻退去。

    贾南风怕夜长梦多，就请惠帝先贬太子为庶人，暂不赐死，惠帝依从了。

    3    一朝惨死满盘输

    太子司马遹被贬为庶人，遣往金墉城居住，随行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和太子妃王惠风。

    金墉城位于西晋洛阳城（即汉魏洛阳故城）西北角，为魏明帝时所建，十分坚固，常用来安置当时的废帝弃后，相当于一座皇家监狱。晋武帝司马炎的皇后杨芷，就是被贾南风关在这里活活饿死的。

    这一次，心狠手辣的贾南风仍不会善罢甘休。她将司马遹的生母谢玖拷打致死，司马遹宠爱的蒋美人也未能幸免。太子妃的父亲王衍怕惹祸上身，忙叫女儿和太子离婚。王惠风一路哭着回了娘家，行人见了纷纷落泪。

    按说司马遹现在够惨了，可一天不把他整死，贾南风就一天不放心。没过多久，她又指使一个宦官出来自首，声称欲和司马遹一道谋反，并将供词昭示于众。随后，司马遹又被送往许昌宫幽禁。

    不堪蒙冤的司马遹写信给太子妃，陈述了自己被逼喝醉并抄写“反书”的经过。世人得知真相后群情激愤，有人找到赵王司马伦，想请他出兵解救太子，废掉贾皇后。可司马伦的亲信孙秀认为，这样救出太子，不见得有啥好处，不如先借贾南风之手除掉太子，到时再说为太子报仇，将她废掉，这样可谓“一箭双雕”，将来自己夺权就没了障碍。

    司马伦深以为然，开始到处散布谣言，说朝中有人在谋划废掉皇后，迎回太子。贾南风听了心中忧惧，决定立即矫诏处死司马遹，以绝后患。

    公元300年3月，贾南风的情夫、太医令程据制了毒药“巴豆杏子丸”，派宦官孙虑带到许昌宫给司马遹投毒。可司马遹早有防备，每顿饭都自己做着吃。孙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逼司马遹将毒丸服下。司马遹坚决不肯，孙虑便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用药杵将他砸死了。可怜司马遹大声呼喊，却没一个人能够救他。这个聪明过也荒唐过的废太子，惨死时才23岁。

    贾南风除掉了心腹之患，心情一时大好。她看惠帝打算以庶民之礼安葬司马遹，就站出来大度地说：“虽然他罪过很大，但仍是帝王的子孙，建议用王礼厚葬。”后来司马遹被以王礼葬于洛阳显平陵，谥曰愍怀，人称愍怀太子。

    贾南风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过了不到一个月，她便也死在了金墉城里，落了个满盘皆输。而西晋王朝连续遭受沉重打击，至此已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