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的雨裹挟着春风,把我远在他乡的父亲呼唤回故乡,在这个风含情、水含笑的春日,我和父母回到乡村老家,家族的长辈们已经备好了祭祀物品,我们一行十余人为已故的亲人扫墓。
老家所在的乡村三面环山,一面背水,清明时节放眼望去,漫山都是杜鹃花的芳姿,不经修剪自由绽放的它们,像是从天空泼洒下的红艳染料,装点了一整座山。
因为家族的分支很多,所以有些长眠于此的祖辈我也分不清,也没什么感触,只有站在爷爷、奶奶坟前时,心中才会涌现出许多感触,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奶奶。每次我都会跟在父亲身后,和他一起拔掉爷爷、奶奶坟头上的杂草,折两束红艳艳的杜鹃,一束放在奶奶的坟前,一束放在爷爷的坟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不知道在天堂里的他们,能不能看见那开得正艳的杜鹃,能不能感受到我对他们的怀恋。
我问过父亲很多次,为什么爷爷、奶奶的坟墓要隔那么远,一个在半山腰,一个在山脚,为什么不将他们合葬在一起?奶奶生下我父亲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爷爷一直未续弦,他对奶奶的忠贞,我能想象出来,不然他怎能孤单地走过此后的漫长岁月呢?他们为什么不能被葬在一起呢?父亲一直没有给我答案。
在一条小山沟里,我发现了两棵长得很单薄的杜鹃,花儿都呈淡粉色,花骨朵儿呈深粉色。我对它们一见钟情,便执拗地央求父亲帮我挖起它们带回城里,栽在我家的大花盆里。
清明节祭祀结束后,我站在山脚下,望着山林里的红杜鹃,突然觉得那些长眠在这大山里的亲人,要比挤在公墓里的亡灵幸福得多。
回到城里,我将两棵杜鹃合栽在一个大瓷盆里,细心照料,虔诚地等待它们能够适应新环境,将故乡的花香带到这逼仄的城里,给我一些心灵的慰藉。可是事与愿违,仅仅三天时间,这两棵杜鹃就开始枯萎,花朵还没有完全开放,就软绵绵地开始凋零了,原本绿油油的叶片也耷拉着脑袋。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它们开花的时候不宜移栽?还是不适合栽种在一起?
我将杜鹃花的情况说给父亲听,父亲告诉我,它们最好的归宿是在无垠的山林里,而不是花盆里,扎根于土地中,它们才能永生。还有,遥遥相望,也许是最好的守护方式。
我终于明白了,爷爷和奶奶的墓为什么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