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跟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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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有诗云: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正所谓时光无情,转瞬即逝,譬如张钫、王广庆先生,其对于洛阳出土金石碑刻征集研究之贡献,功莫大焉,可惜声名久湮,知者甚少。所幸有千唐志斋之存在,始知张钫先生其人;所幸由追索洛阳墓志碑刻出土之始末,始知王广庆其人。
张钫为新安铁门人,王广庆为新安磁涧人,王广庆自青年始,几乎与张钫形影不离。正如张钫长女张广仁所说:“老伯(广庆)与我家为世谊,民前与先父奔走革命于陕西,辛亥年起义西安,生死与共,患难相随。我家内外大小事务,多与商计。先祖父在日,常以子侄视之。我姐弟众多,老伯皆自幼看我等长大,勖励教导,犹如子侄。”据王广庆所述,民国十六年,洛阳兵民冲突,扰及地方,其家“米粮衣被牛马什物及家藏先人手泽,金石拓本,同归于尽”。其父子亮先生举家避匿山洞,后赖张府迎至铁门,避难山中,虽困厄万状,却得以活命。
王广庆之所以成为章太炎之弟子,起因是张钫之父张子温先生请制墓志铭,经由李根源介绍,王广庆师事章太炎于上海。章太炎居苏州,王不时由南京前往请益,历时弥久,情谊笃厚。笔者曾得见章太炎为王广庆之父撰写之《处士王君(子亮)行状》,其中叙述王广庆家世甚详。王广庆先世为山东诸城人,明初其祖上以总旗为伊厉王守河南新安寝园,遂为新安人。此行状后来“略易尾末”,请于右任草书一纸,作为墓志铭文刻石。后来由其侄契刚带一拓本至台,再请于氏题签,再后来于氏见章太炎文录续编中有此行状文,又以草书书一整本,字字珠玑,半年后于氏辞世,此本成为绝笔。
王广庆与于右任之情谊,始于民国七年。王广庆留学归国,在三原靖国军司令部谒识于氏,此后“追随即离,几五十年”。王广庆有《忆三原于先生》文,所记事略,颇为详实。其中言及于氏书法之演变,多为世人所不知者。据王广庆回忆,其在靖国军时,于氏为其书小条幅四纸,犹是圣教风骨。民国九年,王自洛阳带魏志及伊阙石刻拓本到三原,于氏甚爱之。当时又有前秦广武将军碑拓出自澄城,姚伯多造像等拓本出自耀县药王山,于氏欣赏之余,“意境默会,书遂奔放”。民国十年冬书风大变,民国十六七年之作,皆由此变化而来。二十二年,于氏得知章草大家天津王世镗寓居汉中,遂邀至南京与其探讨章草原委及解散隶体麤书之流变,自此专意草书,始有标准草书之作,意在简化易识,以昭后生。王广庆说:于氏在研创草书过程中,自定条例,析类定形,每定一字,必询问王广庆是否适当,十年如一日,朝夕为之。
据王广庆所云:于氏草书,自创一格,超凡入圣,古今无与伦比,虽与形声意之学趣味不同,但是变化流美,简易便用,深受大众所矜重,其探赜索隐之功,非同寻常,后来模仿者若不探本求源,不可遑论草书之事。
王广庆字宏先,所谓鸿先者,误也。其客居台北二十余年,单身独处,赋性淡泊,唯喜金石书法,训诂文字。笔者早年得赠《王广庆先生百龄诞辰纪念册》一编,内有先生杂著多篇,读其文字,真真是“吐属雅驯,其臭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