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游走在西湖边，我很意外地与一群牡丹相遇了。

    那是到花港观鱼后，我和爱人穿过重重绿雾，沐着丝丝细雨，分花拂柳，迤逦而行。转了几个回廊，绕过几棵古老的香樟，我们竟与那群牡丹撞了个满怀。牡丹!我与爱人同时惊呼，稍愣一下又相视而笑。

    我们都没有料到，在遥远的江南，会遇上洛阳花。牡丹不说话，否则，它们也会欢呼起来吧？

    它们是何时在此扎根的？为何看起来那么低矮、纤瘦？那花开得谨小慎微，小朵的羸弱，大朵的单薄，远没有洛阳的牡丹开得扎实、有气势。

    杭州人其实挺善待它们的，特意为它们设了小园，名为牡丹园，还在六和塔举办牡丹花展，在花圃的土壤上认真地铺了一层厚厚的橡子壳。

    一群群游客围着这些牡丹拍照。一对小情侣正在争论，男孩说，这是牡丹!女孩儿说，这是芍药!他们争论的其实是一株名为赵粉的牡丹。

    我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带着一丝看不到的高傲和责任。我觉得，作为在牡丹花城长大的人，自己有必要告诉他们真相。于是，我微笑着对他们说，芍药是草本，牡丹是木本，这株牡丹名叫赵粉。

    牡丹还有名字？他们惊呼。

    当然有，牡丹有上千个品种，每个品种都有名字，如姚黄、魏紫、胡红、豆绿、贵妃插翠、二乔……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旁边有人问，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听口音是东北人。

    因为——我们是洛阳人!爱人一下子挺直了腰。在看遍别家绿树葱茏、花木扶疏，哀叹自家数日后，他这会儿突然变得财大气粗，一下子昂扬起来——是牡丹给了他底气。

    他拿出手机，不停地告诉一大群陌生人，快看，快看我家的牡丹，看它们开得多好啊！

    那个东北女人说，她是沈阳人，她家后面有个公园，里面新栽了一些牡丹，冬天，花工把它们层层包裏起来，可到春天一看，差不多都被冻死了!这花真娇贵啊！

    “也许是东北地面温度太低了吧!”我说。

    可是，我前两年去过洛阳，那牡丹开得漂亮极了，见我喜欢，洛阳朋友送给我一盆，我千里迢迢将它带回沈阳，冬天放在有暖气的屋里精心侍候着，你猜怎么样？叶子都长得挺好，可它就是不开花。

    我想了想说，有句话叫“春分栽牡丹，到老不开花。”牡丹是秋分栽的，春天栽，你可能动了它的根系，也可能你屋里太暖和，牡丹得不到冬眠……

    她有些惊愕，不停地说，这花真难养。这时候，来了一个园丁，他拿着一根棍子和绳子，把那两朵被春雨打歪的赵粉小心翼翼地支了起来。

    爱人说，在人间天堂，牡丹怎么没有了精气神呢？

    “我们……过这两天就回去吧! ”晚上，我们在西湖边散步时，爱人突然幽幽地说。

    “嗯！”我知道他想家了。

    西湖的夜色很旖旎，但此刻，故乡的牡丹正在召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