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我家院子里有一棵葡萄树,我长葡萄树也长;当年在葡萄架下嬉闹的孩子已长大成人,这棵葡萄树则独自老去,泯灭在岁月中。
每到春来,天气转暖,母亲都会将盖在葡萄藤上的柴草掀开,把根根长藤扶上葡萄架,然后浇水施肥。只几天工夫,那些葡萄藤便绽放出油嫩的新芽,柔柔的新芽在暖暖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新柔媚。
看着酣睡了一冬的葡萄芽儿,我心生喜爱,仿佛看到了甜美可口的葡萄。葡萄的叶子越长越大,攒足了劲儿疯狂地生长,颜色越来越绿,最后变成了深绿色。这时,枝条上便冒出串串葡萄来,它们从葡萄架上垂下来,绿莹莹的惹人喜爱。
进入盛夏,葡萄手掌形的叶片层层叠叠,枝蔓缠绕,遮挡着似火的骄阳,洒下一地清凉,我在葡萄架下玩耍、乘凉。躺在席子上,我看着高高的葡萄架上垂下的一串串日渐丰满的葡萄,嘴角不时流出涎水。
吃过晚饭,一轮明月高高挂上晴朗的夜空,银色的月光泻进小院。母亲抱着我坐在葡萄架下乘凉,给我唱童谣,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透过密实的葡萄叶,望着夜空中闪耀的星星,我期望喜鹊桥边牛郎织女不再分离,心里充满了对真情与挚爱的坚信,也对“天规”给牛郎织女造成的伤痛无比憎恨。在我懵懂的心里,葡萄架成为爱情的化身,它与美丽的神话密不可分。
风穿叶而过,夹杂着葡萄的清香,掠过鼻尖,拂过眉梢,带着清香去得老远老远。墙角传来蟋蟀亘古不变的歌谣,此起彼伏,演奏着盛大的夏夜进行曲。
葡萄架占了大半个院子,架上葡萄的枝叶密密匝匝,架下清爽宜人。那时,没有电风扇、空调,酷暑难熬的季节,葡萄架下就成了邻人纳凉避暑的绝好去处,在葡萄架下做针线拉家常,分外惬意。
葡萄终于熟了,一串串缀满了葡萄藤,来葡萄架下乘凉的人也多起来。母亲摘下成熟的葡萄放进水里,冰凉的井水让葡萄变得更加清爽可口,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串放进嘴里吃起来。舌尖划过果肉,那种轻柔而不凝滞的爽滑,使我口舌生津。一眨眼,一盆葡萄被我吃光了,母亲看着我圆圆的肚皮,眯着眼笑了。
如此美味的葡萄,仿佛只属于我的童年。如今,童年的四合院,还有那院中的葡萄架早被夷为平地,往日情景不再。成年之后,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意,葡萄架下好乘凉,母亲用辛苦换来了一方阴凉,也让子女品尝到了葡萄的甜美。
可惜栽葡萄的人已经不在了,儿时母亲给予我的甘甜和我对她许下的美好诺言,我也无法践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