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灵太后思念情人杨白花，遂作《杨白花歌》，令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之” 李玉明 插图

    说到“踏地为节，连袂而歌”，你可能会想到西方的踢踏舞；其实，这是中国一种非常古老的乐舞形式，名叫踏歌。

    北魏时期，胡灵太后思念情人杨白花，遂作《杨白花歌》，令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之”。这段宫闱秘事，也是踏歌与洛阳“不得不说的故事”。

    1 胡灵太后面首多

    公元528年的一天，胡灵太后被尔朱荣沉入黄河。随之而来的是一场血腥屠杀，两千多名北魏皇族及百官公卿，在“河阴之变”中统统成了鬼魂。

    一个原本生机勃勃的王朝，就这样被匆匆葬送了。听到尔朱荣起兵的消息，胡灵太后曾躲入永宁寺落发为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试图向尔朱荣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然而一切都已太晚，从她毒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孝明帝那天起，就应该预见这个悲惨的结局。

    在北魏后期，胡灵太后是实际的掌权者。她是安定临泾(甘肃省镇原县东南)人，自幼崇佛，才貌双全，后被宣武帝元恪纳入后宫，并冒着“子贵母死”的危险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孝明帝元诩。公元515年，33岁的宣武帝元恪病死，年幼的元诩被扶上皇位，胡灵太后便开始了她的执政生涯。

    据史书记载，胡灵太后“性聪悟，多才艺”。起初她勤于朝政，很得人心，但时间稍长就开始放纵起来，一边在洛阳城里大兴佛寺，一边在自己宫中蓄养面首，致使人心浮动，纲纪败坏。

    她有一个当尼姑的姑妈，是提携她入宫的功臣，也是她当政后的顾问。于是，她在自己的崇训宫侧建造了永宁寺塔供姑妈居住。

    同时，年轻守寡的胡灵太后难耐寂寞，看上了才华横溢、仪表堂堂的清河王元怿，不顾叔嫂之嫌“逼幸之”。此事弄得元怿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最终被政敌害死，她也被幽禁北宫5年。

    后来，胡灵太后重获自由，仍不思悔改，其父胡国珍的参军郑俨“仪容秀美”，她拜其为谏议大夫，收为面首，让他在宫中昼夜伺候。郑俨又引荐了朋友徐纥，两人被胡灵太后视为心腹，联手把持朝堂内外，时人称为“徐郑”。还有黄门侍郎李神轨，当时宫内外盛传他也和胡灵太后关系暧昧。

    在胡灵太后的面首中，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杨白花。著名的《杨白花歌》就是以他的名字为题所作的，后来还形成了一种文学现象。

    2 名将之子避祸走

    杨白花是北魏名将杨大眼的儿子，武都仇池（在今甘肃省东南部）人。

    杨大眼的名气，说起来比杨白花要大得多。他还在少年时，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有胆识、有力气，且擅长奔跑，能“行走跳跃如飞”。不过，因为是偏房所生，杨大眼一直得不到家族人的重视，日子过得饥寒交迫。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杨大眼的父亲在朝中任职，便举家迁到洛阳居住，在这里他终于遇到了“伯乐”。

    当时，雄才大略的孝文帝为实现统一大业，准备南伐，命尚书李冲选拔将官。杨大眼前去自荐，可李冲看不上他，杨大眼不甘放弃，说：“尚书大人，请让我为您献上一技！”他将三丈长的绳子系在发髻上，拔腿狂奔，跑得比骏马还快，绳子被扯得直如箭矢。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李冲也深表叹服，说：“自古以来，我还没见过这样才干超群的人呢！”

    就这样，杨大眼到了军中。他能征善战，勇猛无比，两军对阵时“嗔目奋发”，总令对方不敢直视。南朝人非常怕他，都传说他“眼如车轮”，杨大眼的名字就这样叫开了，真名反倒没有多少人知道。龙门石窟古阳洞北壁有《杨大眼造像记》，为著名的龙门二十品之一，碑文就歌颂了杨大眼军功显赫的一生。

    杨白花几乎遗传了杨大眼的所有优点，史载他“少有勇力，容貌雄伟”，也在军中供职。胡灵太后看上了他，遂“逼通之”。被临幸的杨白花深感耻辱，加上有元怿惨死的前车之鉴，他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因此大祸临头。于是，在父亲去世后，他率部曲逃离洛阳，南下降了梁朝，并改名杨华。

    而孝明帝元诩渐渐长大后，对母亲混乱的私生活很看不惯，准备加以干涉。结果，胡灵太后毒死了亲生儿子，并导致了王朝的很快覆灭。

    3 《杨白花歌》与踏歌

    在杨白花逃奔南梁的时候，胡灵太后虽“赔了情人又折兵”，心中却并不怨恨。相反，痴情的她对杨白花追思不已，还饱含深情地作了《杨白花歌》，让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之”，歌声极为凄婉。

    所谓“蹋蹄”，即歌舞时以足踏地为节。人们可以想象一下，在北魏皇宫里，胡灵太后指挥一群宫女连臂环绕，踏足而歌，情意绵绵地召唤远去的情人，这景象多少有点讽刺意味。

    不过，单从艺术水准上看，《杨白花歌》不失为一首好作品：“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闱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胡灵太后简直可以因此跨入文学家的行列。不过，也有人认为，尽管当时她确实作了《杨白花歌》，且流传到了民间，但内容已经佚失，这首《杨白花歌》的作者可能是无名氏。

    不管怎样，由于这段宫闱秘事，《杨白花歌》在踏歌的历史上留下了极富感情色彩的一笔。它被收入古乐府歌辞，并成为一种有代表性的文学现象。如唐代柳宗元有《杨白花》：“杨白花，风吹渡江水。坐令宫树无颜色，摇荡春光千万里。茫茫晓日下长秋，哀歌未断城鸦起。”明代王世贞也有《杨白花》：“宫中小女髻如鸦，连臂蹋足唱杨花。唱得杨花浑胜雪，不知飘向阿谁家。塞北江南望何极，衠（zhūn）道藏鸦白门色。沙深日冷不得青，独抱长条三叹息。”这些《杨白花》言婉而情深，是胡灵太后《杨白花歌》与踏歌故事的延续。

    踏歌有个基本特征，就是“踏地为节，连袂而歌”。今人看到这个描述，很容易联想到西方的踢踏舞。其实，这是我国非常古老的乐舞形式，《吕氏春秋·古乐》中说，“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可见在上古时期踏歌就已经出现了。只是在汉代以前，人们对踏歌记述不多，它更像一种存在于宫廷中的乐舞。

    唐代踏歌在民间十分盛行，如刘禹锡有《竹枝词》，写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季节，人们都可以用踏歌表达自己的心情。到宋元明清时期，可能受缠足影响，踏歌在汉族女子中一度沉寂，但在少数民族中一直流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