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跟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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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早年获赠张钫之父张子温家书一册,序言为于右任撰文并书丹。张氏家书早年虽有印行,但是流通渠道有限,况岁月弥久,存世无多,知者寥寥。今观其家书文字,深知学问治国治家之道理,子温教谕张钫之言,堪谓呕心沥血,读之不胜唏嘘!
于右任序言曰:“世无无学而能治国,亦无无学而能治家者,新安张子温世丈,中年入秦,从政之余,以学自励。余昔年回里,与伯英同志共事军旅,关内学者每称道世丈之学行,心仪久之。但以余与伯英连年困顿,苦守河北,未能一入西安登堂请益为憾。及出关后,伯英辑送先生家书,余受而读之,始知先生笔翰余芬,皆一本经术,窥易象渊微,举得失存亡之数,盈虚消长之理,考诸史册,验以人事,合二程颜李以自成一家之言,其嘉惠来者,无有涯涘。伯英自辛亥举义后,从公党国,持身谨而治事忠勤,出入兵间数十年如一日,其所沾溉庭训者深矣!家书都四十篇,伯英刊行已二次,后为择语。民国二十七年来重庆又复印,嘱余为序,惟先生之学,有裨世教,果推其泽于天下,使人人充乾乾夕惕之心,奋勉于抗战建国之日,以为民族复兴之助,则伯英孝思可谓能锡类者矣。时民国二十八年二月一日世愚侄于右任。”
张子温家书凡四十篇,皆民国初年写给张钫的信函,另有三封写给留学英国的张钫之弟张钊的信函。家书前有家谕二章,后有家规一章。此择要数则如下:
其一,“今人人皆言从政矣,皆急从政矣!政者何?政者正也。以己之正,正人之不正也,以身教从,以言教讼。试问今之从政者,果皆能正其身乎?汝其思之。”
其二,“今何如哉!富贵心要淡,权利心要轻,义气心不可太重,豪侠心不可轻露。不患无事患偾事,不患无位患尸位。常说潜心静居,究非其性,亦无其学,动好大言,此大咎也。”
其三,“做事如作文,先要认真题目,题目正则文自顺,题目不正,即使班马执笔,亦难作佳文也。”
其四,“大智若愚,深于学者,必不言动,动以学问自诩者,皆无学问也。天下无论何道,见浅者必言之谆谆,见深者则渊乎若无知也。汝读书略观大意,毫无蕴蓄涵养之功。喜诗勤看勤读,偶然触动,吟咏一二,遇识者就而正之可也。诗为文人余事,其根本大义,在下则孝悌力田,在上则忠国正世,器识为上,而文则次之,诗则又次者也,不过为诩喻盛世之一道耳。”
其五,“儿所为事,即辛亥成功,亦非我意。今所居如骑虎,势所难也,纵横捭阖,初通学理,即鄙其事。然人各有志,此所轻未必不为彼所重,是以任儿所为,不之管也。”“我今日河洛布衣也,汝能求为河洛布衣,我大愿也。”
张子温家书,字里行间,皆肺腑言。时张钫辛亥革命举义成功,旋为反袁事,任陕西靖国军副总司令,戎马关中。张子温致函数十封谕儿,晓以大义,明以事理,个中情怀,不一能言。于右任所撰序言,其史料价值,弥足珍贵。于氏集前人草书之大成,再为创新,乃数百年之一人者。其序言又以行草书之,亦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