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圣寺到牙庄村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上了山坡，向东再走不远的下坡路，到一个五岔路口（五道岭），左边的胡同通往后庙巷；右边的胡同通往南边巷；往前还有两个胡同口，东北向的通往大南窑巷、东窑巷，往正东方向的通往小南窑巷、南沟巷。

    到后庙巷，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洞开，这是为了方便左邻右舍串门。牙庄村村民厚道，民风淳朴，当然吵架也少不了，但都是今吵明和，夫妻之间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海严和梅子拐进右边一家的大门，院内一个老头正在哗哗地扫着地，一个老妪端着盆喂鸡，男的身穿对襟小布衫，女的身穿偏襟小布衫，下身穿夹裤，在脚脖处扎一条黑色布带。海严朝老头老妪喊：“外爷外婆！”

    “赵峰！”外爷停下扫帚。

    “我的外孙儿！”外婆把盆往地下一放，踮着三寸小脚就朝海严跑来，拉住海严的胳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的亲外孙儿！”一转脸，看见了梅子，“咦，这是谁家的丫头，恁好看！”说着又拉住梅子的胳膊。

    梅子今天上穿童子军服，下穿裙子，里穿一件单裤，留着双辫，戴着玉质耳坠。

    外婆眉开眼笑：“多俊的闺女！是不是你娘说的……”

    海严赶紧说：“外婆！这是柏坡俺姑家的闺女小梅，从洛阳上学专门回来看您的！”

    “哦哦！对对！我忘了，你看外婆这记性！”说着赶紧让座。

    坐下还没说几句话，大门外传来一阵嚷嚷声，随后拥进来一群妇女。这个说：“老嫂子，外孙来了就不敢吭一声！”那个嚷：“兄弟媳妇，大法师来了就不让给俺看看相！”在进来的这些人中，海严叫婶叫娘叫奶的都有。

    海严笑了笑，没有吭声。外婆说：“都坐！都坐！都给看啊！”

    梅子说话了：“各位大婶大姨……”

    海严小声说：“应该叫外婆，叫妗子！”

    “哦，各位外婆，各位妗子，我是赵峰姑家的，等会儿让他一定给你们看相，但得一个一个来，看之前还得请各位外婆、妗子帮个忙，俺爷病得可重，得要药引子，我们到处都找不着！这药引子是古玉，你们都找找，找着了我用银圆给你们换，多少银圆都中！”说着，开始比画她要找的东西，“一个叫玉璋，快一尺半长，扁的，像一把大刀……”

    海严和梅子两个人一有空，就到这村转转，那村看看。邙山上各个村之间，都是亲戚串亲戚，亲戚摞亲戚，到哪个村都会有落脚的地方。海严和梅子半个月来东走走西看看，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两人从中得到的乐趣不少。

    比如从游殿村出来，海严就对梅子说：“做药引子哪会用那么大的玉？就是用，哪能用那么多？真是！”

    梅子嘿嘿一笑，说：“我不会说用刀刮一点儿就行了。”

    海严不吭声了，知道说不过她。

    过了一会儿，梅子又夸海严：“海严哥，你真聪明，你会看相，还看得那么准，让人心服口服！”

    海严听到梅子夸奖，心里很高兴，就认真说道起来：“出家了，没恁多杂事，就专心背佛经，也背相书，也算多学点儿东西。看相，就是观察人的相貌，通过看人的骨骼或手掌的纹路来判断人的命运好坏。每个人都接收了父母遗传的身相，包括面相、骨相、声相、手相，另外随着命运的变化身相会有不同程度的改变，这些构成了一个人命相的总合。”

    海严看梅子在倾听，就继续说：“先说眼，必须形神兼顾，才能获得正确的判断。眼睛须黑白分明，忌两目无神，黑白不分。目赤黄，目露四白，眼睛无神的人，可知其没有决断力；眼睛放光的人，聪明，多才多艺。对人偷视、偏视、斜视的人，一定是淫乱贪婪之徒；眼光上视的人，生性骄傲，目中无人；眼光下视的人，或语对人目不对人者，是歹毒、多疑、阴险的人；眼神不定，左右乱视者，是狡诈偷摸、欺骗的人；眼光浮露、贪淫、红筋缠绕，则是刚愎自用的人，也可能是好色之徒；眼神含笑，上下双弦的人，一定是好色多淫之辈。”

    出家人超凡脱俗，但不会不看超度对象的情绪变化，不管不顾地自说自话。比如海严与人说话，十分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他会很快停下来。

    （摘自《玉色瑗姿》 贾海修 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