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严明白了，这是一条母狗，洞里肯定有窝狗娃。海严收起连弩，和梅子一起走进山洞里，他们看到不远处的一片麦秸上有六只狗娃，还没睁开眼睛，毛茸茸的，十分可爱，梅子抱起一个爱不释手。这窝狗娃其实就是狼狗。

    海严打着火把，向山洞深处走去。这是梅子第二次来这里了，她看得较为仔细，洞里有的地方能容一人通过，有的地方两人可以并行，还有更宽的地方，可容十几个人随地而坐。山洞里并不潮湿，路是个逐渐上升的坡道。一会儿，看见亮光了，然后是一个狭窄的出口。从洞里出来，他们又到了那个巨大的墓穴。

    海严在墓穴边站定，闭目、作揖，嘴中念念有词。

    海严念的是《往生咒》，大意是：“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深山冷落暂栖身，养精蓄锐丰羽翎。巧借清风跃地起，九州乾坤任尔飞。”

    海严念完后，拿起铁锨铲起土来。他先把刻着墓志铭的那块石碑周围的泥土铲净，使劲把石碑搬到一旁的空地上，然后用手把石碑正面的泥土抹净，对着亮光，石碑上的字显现出来，那字体是阴刻正楷。

    梅子问：“写的什么？”

    海严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墓主也就是伊力念了一遍《往生咒》，作了揖，才席地而坐，说：“上面写的是墓志铭。墓志铭，是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者的纪念，以便后人稽考。文章通常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叙述死者的姓氏、爵里、世系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铭文，缀以韵语，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颂赞。这段铭文，是从儿子的角度写的，可能出自女婿王方或孩子的舅父李义之手。铭文的大义是，我父亲的名字叫伊力，是伊尹第九十一代孙，爷爷叫伊伟，辞掉官职回家孝敬父母。伊力年少时就很聪明，没有不明白不通晓的事，才能出众，方正勇敢，但是考了几次都没有考取进士，心灰意冷，就到古圣寺出家，研读佛经典籍，过了六年，父母命他还俗了，在家孝敬父母，让他们颐养天年。父母死后，伊力继承了祭祀汤陵事宜，不敢懈怠。唐宪宗元和十四年清明，在祭祀时，突遭匪徒袭击，伊力奋力保护宝玉，血都溅到六器上了，经千方百计诊疗，终告不治而亡。他留下遗言要把自己埋葬在汤陵旁边，伴以六器陪护汤陵。伊力有二女二男，年龄都很小。女婿王方，生性谨慎，学识渊博，和舅父李义有节气、重信用。铭文最后说，这是伊力的幽室，既坚固，又安适，对他的子孙有好处。”

    梅子听了也是感叹不已：“多好的伊力，多好的伊家子女。”

    “还有伊山。不是他给我们指点，我们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藏古玉的地方。如果伊力不是因为孩子幼小，不是时局动荡不安，这种一年一度的祭祀，伊家人肯定会坚持不懈地做下去。”

    梅子点了点头。

    两人感叹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手挖掘。

    由于墓穴坍塌严重，搬开石碑后，还有更多的泥土需要清除。清除墓穴不能伤及伊力的骨骸，也不能损及宝玉。他们坚信宝玉就在下面。除了墓志铭的佐证，墓穴也没有发现被盗挖的痕迹。

    墓穴虽然受水浸泡坍塌，但都局限在墓穴里面，就像邙山上人家用的红薯窖，夏天下雨时，主人总要放进一点儿雨水，使之保持潮湿，以利于红薯存放，但放水次数多了，里面就会层层剥落。墓穴坍塌也是这个道理，何况经过了1000多年雨水的浸泡。而墓穴内部塌陷后形成的出口很狭窄，又在一个乱坟岗的土坎之下，出口处杂草及灌木丛生，除了野兔孤兽，没人愿意涉足这里。这一切安排好像都是天意，在等候海严和梅子来此寻宝。也真应了谭山的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你们要找的古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海严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清除了伊力骨骸上厚厚的积土、杂草和腐烂的棺材板，还有动物骷髅。当海严的手触摸到伊力骨骸时，他就开始用手挖。渐渐地，伊力的骨骸露出来，那是一具完整的骨架，头东脚西，略向东南，头朝着汤陵的方向，脚后放的是唐三彩马和骆驼，头部稍前就是“六器”，从北到南摆放着璧、琮、圭、璋、琥、璜，方向一律朝着汤陵。

    （摘自《玉色瑗姿》 贾海修 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