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绘图 雅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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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子岭小学唯一的老师偷偷跑回了县城,再也不回来了。县里答应三个月后给淹子岭小学分配一名师范生,村主任无奈找到老耿叔。
老耿叔在村小学当了四十多年老师,前几年退休了。他一听说学生们已经十多天没有上课了,便不顾老伴儿的反对,挑起了这个重担。
教室里又传出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村主任从学校旁路过,心里踏实了。
过了几天,村主任在家里摆了酒席,请老耿叔喝酒,同时叫了老耿叔的几个本家亲戚。
村主任给老耿叔倒了满满一碗村里自酿的烧酒,双手把酒端到老耿叔面前。老耿叔面带紧张,双手把酒推了回去:“我不能喝酒。”
村主任说:“我早听说老耿叔年轻时能喝酒,这碗酒算什么?”说完,又把这碗酒端到老耿叔面前。
老耿叔又把酒推了回去。村主任再次端过来,硬要老耿叔喝,几次推搡,老耿叔干脆把酒接过来,放到桌上。村主任的脸色有点儿难看。
大伙儿连干了几碗酒,村主任又把脸转向了老耿叔:“老叔,给我个面子,喝了这碗酒。我可是第一次敬你酒呀!”村主任说了一大堆好话,老耿叔就是不喝。
村主任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脸色不大好看:“老耿,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心里有气,当年我扣了你几个月工资,可那不是因为村里穷得拿不出钱吗?”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老耿叔怯怯地说,“可这酒我实在喝不下去。”
村主任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生气地离开了酒桌。老耿叔的几个本家亲戚一起数落老耿叔,老耿叔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耿叔在村小学一连教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县里分配过来一名师范生,老耿叔回了家,村主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村主任听说老耿叔病了,住在县医院,便趁着到县里开会的空儿过去瞧他。
老耿叔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一见到村主任,就拼命地伸出手,嘴里哼哼着,似乎有话要说。
老耿婶在一旁失声痛哭:“他的病早就在县医院查出来了,是食道癌。我不让他教书,想让他到医院好好治治,他不听,把吃饭的碗都摔了。他说,山里的娃娃们苦,再不读书,还要苦一辈子,反正他的病也治不好了……”
老耿婶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那次你让他喝酒,他怕喝了就挺不到现在。他一直把这事藏着,想等教完了书再跟你说,可现在他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村主任握着老耿叔颤抖的手,老耿叔嘴唇颤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耿叔的骨灰被埋在离村小学不远的山坡上。老耿婶说,他每天听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就可以安心地睡了。
村主任祭奠老耿叔,把烧酒高高举过头顶,颤着声音说:“老叔,原谅我吧!我再敬你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