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
|
看《陶庵梦忆》,迷恋张岱的窗。“天镜园浴凫堂……水木明瑟,鱼鸟藻荇,类若乘空。余读书其中,扑面临头,受用一绿,幽窗开卷,字俱碧鲜。”看看,有这样一扇窗,书上的字都被映成绿色的了。
类似的有隋唐城遗址植物园的那个大湖,湖边立一石,上书“水木明瑟”,坐在林际湖边读书,字也成碧鲜的了。可还是少了一隅独立空间,同样的风景,坐在窗里看,与在晴空下看,是迥然不同的。窗是这样美妙的东西,它让人感觉与外面的世界既有联系又有隔离。外面的清风明月繁花寒山,都可呈现在一窗之内。
我家的两扇窗是这样的:一扇对着人家的厨房,另一扇也对着人家的厨房。北面做醋熘土豆丝,南面做红烧带鱼,浓香滚滚而来。夏夜,我穿猩红吊带睡裙,在厅里漫步,忽见对楼一大汉在楼道里伫立,向我家的窗口凝望,吓得我“呼啦”一声拉上窗帘。
窗是铝合金的,有雨的晚上,听大珠小珠在上面叮叮咚咚地奏,不啻是天籁,可这种想象,很容易被破坏——只要想起五个字“那不是芭蕉”。人家说蕉窗夜雨,没有芭蕉,有大树也行,可是,这些有生气的植物全都没有,再听雨滴敲窗声,我半点儿婉约的心思都没了。
高层的窗,也不见得好:干巴巴的大玻璃,像白痴瞪着大眼,没有绿枝拂窗,罕见朵朵白云,只有灰蒙蒙的雾霾,连雨声都别想听见。
如果今生还有机会,我期待有一扇这样的窗——
离地面要近,以便闻到泥土的香,听到雨落地的声响,一朵花、一根藤,倘若想爬进来看我,也还“走”得动。木质的窗,老式双开,只消两只手同时往外一推,“呼啦”一下,清风花香全灌了进来。窗外不要大海,只消有山、有竹、有云就好。当然,最好有棵芭蕉。
记得有一次在山间小住,就遇美窗一扇。大玻璃窗占了大半面墙,外面是山,山上长着数不清的橡树、槲栎树,偶尔会看见松鼠和鸟在树枝上跳过。夜间,窗帘是不用拉的,在疏淡的月光下,山不怕我看,我也不怕山看。虽然山离我近了些,让我不能极目,但山林的气息扑鼻而来。只可惜,两天后我们就返程了,但它留在我的记忆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