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 插图

    中华文明，根在河洛。在熠熠生辉的河洛文化中，有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那就是诗、乐、舞三位一体的乐舞文化。千百年来，无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钟情于此，他们在洛阳留下了许多与乐舞有关的故事。

    五代十国时期的后唐庄宗李存勖（xù）和唐玄宗李隆基一样，“尤喜音声歌舞俳优之戏”，可谓歌舞天子。可惜的是，刚刚完成北方统一的李存勖竟因歌舞丧命：“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1    胆勇过人“李亚子”

    提起李存勖，要先说他的父亲李克用。李克用为唐末将领，沙陀族人，本姓朱邪，其父被唐朝天子赐李姓，并被封为晋王。李存勖建后唐时，追尊李克用为后唐太祖。

    唐天祐四年（907年），朱温代唐称帝，国号梁，改元开平，史称后梁。李克用仍用唐“天祐”年号，以复兴唐朝为名与后梁争雄。次年（908年），李克用病死，李存勖继任晋王。

    李存勖（885－926），后唐建立者，死于兵变。有人这样评价他：“战场上的巨人，政治上的矮子。”

    李存勖小名亚子，为李克用长子，虎父无犬子，李存勖大概是遗传了父亲的战斗细胞，“及长，善骑射，胆勇过人”。有一次，李存勖跟着父亲李克用去拜见唐昭宗李晔，李晔一见李存勖，大为惊讶，不禁赞叹“此子可亚其父”，即李存勖的才能将超过他的父亲李克用，“李亚子”的绰号由此而来。

    李克用临终时交给儿子李存勖三支箭，并留下遗言：“梁（指朱温），吾仇也；燕王（指刘仁恭），吾所立，契丹（指耶律阿保机），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指箭），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李存勖含泪点颔，后将这三支箭供奉于家庙，每次出征时就取出，带着上阵，战后又送回家庙。

    李存勖曾进攻梁之夹城，以少胜多，朱温闻之大惊，继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后来朱温重病在身，对近臣说：“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指李存勖）更昌炽如此。吾观其志不小，天复夺我年，我死，诸儿非彼敌也，吾无葬地矣。”可见朱温对李存勖的超强作战才能十分佩服。

    911年，李存勖在高邑（今河北高邑）打败了朱温，继而攻破燕地，活捉刘仁恭。920年，李存勖打败耶律阿保机，基本上完成了父亲的遗命。923年春，李存勖灭后梁，统一北方，遂在魏州（今河北大名）称帝，国号为唐，不久迁都洛阳，年号同光，史称后唐。

    2    自取艺名“李天下”

    除了作战勇猛，李存勖还特别爱好“歌舞俳优之戏”，又通晓音律，能够自己撰词谱曲，直至宋代，汾、晋（今山西省大部、河北省西南一带）地区还经常能听到他作的曲调，时人称之为“御制”。

    清人查继超编的《词学全书》，收录了署名唐庄宗的词三首：《一叶落》《阳台梦》《忆仙姿》，都是作为词谱的范词，词皆声调和谐，凄恻感人。

    李存勖从身为晋王，至登基称帝，始终不改故习，酷爱戏曲，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艺名叫“李天下”。

    身为帝王的“李天下”经常自敷粉墨，与众伶人共同嬉戏于庭堂之上。（如图）因此伶人能够经常侍奉其左右，逐渐得宠以至于专权用事，李存勖也由此沦为伶人的玩偶，直至败亡。

    907年，李存勖进攻后梁之夹城，杀后梁战将符道昭，解了潞州之围，伶人周匝与景进为李存勖联合上演了《兰陵王入阵曲》，把李存勖比作兰陵王。李存勖大喜，将周、景二人一起接进宫中。

    李存勖宠爱伶人，伶人因而得以干政。不仅如此，李存勖还封伶人为官。923年，李存勖与后梁在胡柳（今河南濮阳）打了一仗，他宠爱的伶人周匝被后梁俘虏。后来，李存勖灭掉后梁进入汴州（今河南开封），周匝拜于马前，李存勖非常高兴，赐给他黄金与布帛，犒劳他。周匝说：“我身陷仇敌之中，能够活着回来，是陈俊和雠德源（均为后梁优伶）的功劳。请皇上用两个州来报答这两个人。”

    李存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决定任命两人为刺史。大将郭崇韬看不下去，劝谏道：“与陛下共同作战夺取天下的人，是拼死作战的将士。现在大功告成，还没对将士们进行封赏，就先任命伶人为刺史，这样恐怕会失去天下民心。”因郭崇韬等人极力反对，任命未能下达。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由于周匝等伶人多次请求，李存勖还是任命陈俊为景州(今河北东光)刺史，雠德源为宪州（今山西娄烦）刺史。

    消息一出，后唐举军哗然，将士们异常愤怒，准备找“李天下”讨个“说法”，郭崇韬好言相劝方才无事，但李存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降至冰点。

    3    身死国灭天下笑

    称帝之后的李存勖，从智勇双全的英明君主一下子变得昏庸起来。灭梁不久，李存勖又派兵夺取了关中和两川，后唐疆土的广阔和国力的强盛在五代居于首位。统一北方之后的李存勖，理论上存在统一全国的可能，可是李存勖的统一大业未竟，就意外命归九泉，历史终究未能改写。

    史家认为，李存勖重用宦官、伶人，使奸佞当权，导致功臣宿将们横遭猜忌，接连被冤杀，这是他死于非命的直接原因。

    对歌舞的喜爱，使李存勖对伶人格外“宽容”。有一次上台演戏，李存勖连喊两声“李天下”！话音刚落，伶人敬新磨上去扇了他一个耳光，周围人顿时大惊失色。李存勖问为什么打他，敬新磨奉承道：“李（理）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人，你叫了两声，还有一人是谁呢？”李存勖听了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予以赏赐。

    926年，李存勖听信宦官谗言，冤杀了大将郭崇韬。另一战功卓著的大将李嗣源也险遭杀害。此后，李存勖又听信伶人景进的谗言，冤杀了功臣朱友谦一家。这样，朝廷中的功臣都惶恐不安，尤其是将士生活日益困顿，他们的妻子儿女不得温饱，怨气更大。

    926年三月，“求生存”的李嗣源起兵造反，直逼京师洛阳。李存勖接到消息后，亲自带兵迎击，中途听说李嗣源已攻占汴州（今河南开封），李存勖无计可施，只好班师回朝。途中军心涣散，士兵逃散，只剩下两万余人。

    数日后，李存勖计划扼守汜水以抵御李嗣源。926年四月的一天，李存勖与群臣在洛阳中兴殿议事，准备整装出发。当时，从驾黄甲马军在宣仁门，步军在五凤门静候待命。李存勖退朝后，进入内殿就餐。伶人郭门高趁机率领部下猛攻兴教门，与黄甲马军相互对射。

    听说有人在眼皮底下发动变乱，李存勖勃然大怒，遂率领诸王及近卫骑兵出门迎敌。时洛阳城中大乱，叛兵纵火焚烧兴教门，有的攀缘城墙攻入皇城中。混战中，李存勖被流箭射中，伤势严重，被五坊人善友扶至绛霄殿廊下。午时李存勖驾崩，皇后、诸王以及李存勖随从人员都四散逃去。只有善友一人搜集乐器覆盖于李存勖尸体之上，举火焚烧了李存勖的尸体。

    李嗣源进入洛阳后，得到李存勖的骨骸，将其葬于新安雍陵。只当了3年皇帝的李存勖死后谥曰“光圣神闵孝皇帝”，庙号为庄宗。至此，歌舞天子李存勖建立的天下被部将李嗣源夺去。

    《左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庄宗李存勖好伶，而被伶人郭门高作乱杀害，又被乐器焚尸。正如宋人欧阳修在《伶官传序》中对庄宗的评价：“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