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绘图 李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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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豫西诸县刀客滋扰,匪焰甚炽。其杆子之多、类型之杂、为祸之广,涉及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层面,再现豫西匪患即可真实再现豫西大动乱、大饥荒、大灾难。
土匪也打旗,这是许多人不知道的。还有,杆匪与杆匪之间怎么区分?土匪队伍有没有“番号”?以前有人考证说:土匪队伍也是有“番号”的。其实没有这回事儿,土匪队伍没有“番号”,只有山头,杆匪在绿林里活动,是靠匪首报号(报名号,豫西绿林称“亮牌子”)与打旗帜来表明身份的。
1 从“亮牌子”看匪首的门派、出身、性格
“番号”一词,在原来的汉语词库里是没有的,这是一个舶来词。具体讲,“番号”就是编码,通过番号可以找到对应的资源,后来“番号”一词广泛应用于部队,渐成狭义,是指按照部队的性质、编制序列和数字顺序授予部队的名号。
土匪队伍完全无序列,所以根本不会有“番号”,但在抗战时期,一些土匪队伍转而抗日,被国军收编后给以“番号”,此当另解,因这些武装的性质已完全改变了。
那么在民国时期,豫西地区有数百杆土匪武装,这些队伍又是怎么区分的呢?绿林中人以及平民遇到形形色色的土匪武装,又是怎么区分他们呢?经调查是这样的:第一靠匪首“亮牌子”报名号,第二靠打旗帜表明其是哪个山头的。
“亮牌子”,就是亮出匪首的名号。
一般来说,只有匪首才有名号,才可以称为“牌子”,才可以代表一支土匪队伍。一般的喽啰没有名号,最多是一些外号,外号只能代表个人,在私下里叫一叫,场面上不能“亮牌子”。
值得注意的是,土匪队伍中的骨干分子,由于各具特长,或长相特殊,在江湖上出了名,其外号就很响亮,渐渐成为名号。譬如《林海雪原》中的栾平,原是奶头山“许大马棒”的联络副官,外号“小炉匠”,还有一名土匪,因脸上长了一撮毛,故有“一撮毛”之称。
东北土匪与豫西土匪不一样,他们报名号时,不叫“亮牌子”,而叫报号。报号自古有之,用来亮明身份。报号是土匪的名片与无形的旗帜,没有响当当的名号,在江湖上就难以立稳脚跟。所以,大杆匪首皆有绿林报号,打劫的时候,呼啸而来,勒马而立,大声报号,响当当,不怯场,“好汉做事好汉当”,表示对某个事件负责。(如图)譬如现在伊拉克、叙利亚发生了汽车炸弹袭击,在炸死炸伤许多人之后,便会有某个组织站出来说:“我们对此事负责。”
“亮牌子”,也称为“叫牌子”,喊出来的名号五花八门,从中可看出土匪的许多信息,譬如洛宁有一杆土匪,大架杆的名号叫“张寡妇”,一看就知这杆匪的首领是女性;汝州有一个巨匪首领,“亮牌子”时爱说“我是老洋人”(张庆),原来,他长得高鼻深目,很像外国人,这是根据长相取的名号;豫西还有个匪首,名号“崔二蛋”(崔振声),打起仗来像疯子,平时杀人不眨眼,所以名号“崔二蛋”,这是根据土匪性格起的名号。至于“柴老八”(柴云升)、“关老九”(关金钟)等名号,一看就是按土匪结拜时的排行起的名号。
值得注意的是,豫西土匪为家人报仇,杀人前或杀人后都不说名号,而要报真名,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一个正常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上山落草为寇,他们不愿牵连家眷,就隐姓埋名,便有了一个江湖名字。作为匪首,是为名号;作为喽啰,是为外号。这些人舍弃真名不用,是表示从此入了江湖,要与正常社会割裂的意思。有些人大仇未报,入伙一段时间后,有了力量与机会,下山报仇这一次,就要报真名了,痛痛快快给个交代。
譬如洛宁人董世武,就是因父亲被杀而被迫上山为匪的,多年后他已成为匪首,逮住了杀父仇人,就绑了仇人到集市,说道:“我是砖屿村的董世武!冯老七是我的杀父仇人!今日我为父报仇,与别人无关!”他这样做,一是向社会宣告自己报了仇,二是他相信已经死去的父亲,不会知道他的绿林名号,而只记得他的原名。
土匪被杀前“亮牌子”,表示不公式。张寡妇最后被捕,被拉到东关大石桥行刑时,她“亮牌子”道:“老少爷们儿呀,我就是洛宁的张寡妇!张寡妇就是我!我是被逼才出来拉杆的,我想报仇(其丈夫及一个儿子被仇人所杀),我死了也要报仇!”
2 土匪也打旗帜,豫西土匪旗帜多是白色
土匪也打旗帜,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
土匪啸聚山林,行踪诡秘,按理说应潜踪而行,以防被人发现,不应该打旗帜的。但恰恰相反,豫西杆匪大多有旗帜,而且旗帜的颜色怪异,大部分都是白色的。
白色,是豫西民间最忌讳的颜色,在办丧事的时候才大量使用,俗称“办白事”,棺材前打的幡儿,是用白纸剪成的碎条子,挽成拖把形状,快到墓地时,将其挂在路旁树枝上,飘飘摇摇,很难看。按说,这种“不吉利”的颜色,土匪是不应拿来作为旗帜的颜色的。但很奇怪,土匪用了,而且有人亲睹。
洛阳文人李振山写过一篇短文:“20世纪20年代,我的家乡一带闹匪患,人们担惊受怕。我幼年时,就听说土匪从洛阳龙门南侧到龙门北,他们盘踞在龙门、花园、杜村、李屯等村,由村民供给吃喝。土匪常在后半夜成群结队外出活动,顺着大路往洛河北攻城劫寨,抢财物,拉票子……有时候,我在村边玩耍,远远看见他们打着一杆一杆的白旗路过。记得在1925年,土匪蔡树祥一杆打着旗号,由西向东从我村北面大路上过,我好奇地看到他们打的是白旗。旗有二尺多宽,五六尺长,上写了一个‘蔡’字。1927年,洛阳一带大股土匪被剿,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这种白旗了。”
至于土匪为什么打白旗,钦良经过多方调查,没有人能够回答。有专家认为李振山当时年龄小,没有看清打白旗路过的土匪是去干什么,并怀疑李振山看到的这些打白旗路过的土匪,应该是去参加丧事,因为他看到的是“一杆一杆的白旗”,这符合丧葬时大量用白旗来营造悲凉氛围的情况,因为平时杆匪出行,队前打一杆旗帜,表明一个“山头”足矣,又不是去玩社火,何必用“一杆一杆的白旗”来营造氛围呢?
值得注意的是,李振山还说1925年,土匪蔡树祥一杆也打白旗,旗有二尺多宽,五六尺长,上写一个“蔡”字,也是白旗。这就不是什么丧葬队伍了。“蔡”是表示该队首领的姓氏,与《水浒传》中梁山宋江打的那个“宋”字旗帜,性质上是一样的,这又怎么讲呢?只能说明当时豫西土匪真的打白旗——百思不解,定有原因,希望方家看到这篇文章后,给以考证。
土匪打的旗,旗上书写的内容,也不尽相同。一杆匪盘踞在一个地方(或山头),其驻地要打出一杆大旗,高高飘扬,上写本山头的行事宗旨,或写“杀富济贫”,或写“替天行道”,或写一个“义”字。土匪离开匪巢,来到外边时,则不打这种旗帜了,而要换一种旗帜,旗上单写一姓,这个姓可以是总架杆的姓,譬如上文提到的蔡树祥的“蔡”,也可以是总架杆下面其他杆首的姓,譬如蔡树祥手下若有一个二架杆姓“刘”,则亦可写一个“刘”字,二架杆率自己的分队出征时,则完全可以打出“刘”字旗。凡此种种,皆为知识点,可略知也。
(本系列“豫西诸县刀客拾遗”终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