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云给弟弟端饭 周淑云夫妻俩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多少是有理由的：他长得好看，他位高权重，他才华横溢，他对你好……

    对于老实巴交的农村女人周淑云来说，这个理由很简单：她和他都是被抱养的娃。

    A    亲情何须有血缘

    周淑云家住伊滨区寇店镇水泉村——万安山下的一个山窝窝。此地乃汉代大谷关旧址，风光宜人，却没几个外地姑娘愿意往这儿嫁，因为这儿太偏僻，日子难熬。

    周淑云是少数嫁过来的姑娘之一。她的娘家在五龙村，紧挨着水泉村，从一个偏僻的地方嫁到另一个偏僻的地方，对她来说并不是太难的选择。

    她是1969年出嫁的，没带任何嫁妆。娘家太穷，没有什么可以陪嫁的。然而，到了1998年，她从娘家带来了自己的“陪嫁”——一个男人，一个比她小12岁的男人，她的弟弟周景现。

    67岁的周淑云，至今仍记得初次见弟弟时的情景。那是在1958年，周淑云的爹娘从生产队抱回来一个男婴，说是男婴的亲生父母养活不了太多子女，把男婴送给周家了。

    周淑云当时已经懂事了。她知道爹娘不能生育，也知道自己就是被抱养的，更知道爹娘对待她跟亲生的一样。她想，原来爹娘有了我这个闺女还不够，还想要一个儿子呀！

    她没有忌妒他，看着襁褓中的那个婴儿，她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弟弟也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真可怜！

    那个年代粮食匮乏，缺吃少喝，周淑云满村子跑着帮弟弟找吃的；她去村小学抬水，学校发给她一个菜馍，她咽着口水揣回家，掰碎了给弟弟吃。

    弟弟真可爱啊！他慢慢长大了，又活泼又好看，村里人都爱逗他玩儿：“景现，别吃饭了，把碗摔了吧！”这愣小子真的就把碗给摔了……

    弟弟依恋姐姐，周淑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姐姐、姐姐叫个不停，叫得又脆又甜。

    这么好的弟弟却因为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儿。周淑云和爹娘一样心焦，她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她哪里知道，还有比娶不上媳妇儿更糟糕的事在等着弟弟呢！

    B    苦命弟弟有姐怜

    周景现成年后，在一个石粉厂打工。他干活不惜力气，心肠又好，在厂里很有人缘。

    1997年，两个工友被坍塌的石粉包埋住了，周景现火速救援，连刨带挖，把他们救了出来。奇怪的是，没过多久，这个壮实的大小伙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晕倒在了工地上。

    工友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到了大队卫生室，医生说，病人得的是脑血栓，简单地开了一些药。等到周淑云闻讯赶到，将弟弟送到大医院时，已经耽搁了最佳治疗时机，周景现被确诊为脑溢血，肢体瘫痪，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了。

    周家人傻了，周父已于早年去世，周母全指望儿子养老送终呢，眼下满腔希望变成了绝望，老人很快也病倒了。

    “那段日子就像在刀刃上过呢，那头是娘和弟，俺这头又有俩孩子没结婚……”周淑云心急火燎，抽空便沿着山路走回娘家洗衣裳、做饭，伺候娘和弟。

    1998年秋，周淑云揣了30元回娘家，准备给老娘过生日。但老人没等到那一天，她拽着周淑云的手，噙着泪说：“我不中了，任务没完成呀……”周淑云晓得娘活不长了，也晓得她是放心不下瘫痪儿子，心如刀绞：“娘，您放心，我一天要是吃三顿肉，也叫他吃三顿肉；我一天喝三碗水，也叫他喝三碗水！”

    娘走了，死不瞑目。周淑云在灵牌前守了好几天，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弟弟接到自己家！

    丈夫毛新六支持她的决定，婆婆也没说二话。她娘家都没人了，咱不管他谁管？

    C    心宽不怪世事艰

    周景现躺在姐姐家的南屋里，窗外是一片麦田，冬麦碧绿，更衬得屋里晦暗不明。

    农家小院里，冬阳暖融融的，鸡鸭欢唱，小狗欢蹦，景象那么美好，可周景现在屋里看不到。

    南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桌、一床、一柜。他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床头的墙壁被他靠得久了，磨得黢黑。

    晌午，姐姐给他端来一碗红薯稀饭、一碟白馒头，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抓起馒头，吃得很香。

    毛新六说，妻弟的胃口很好，吃得比他还多。周淑云说，是啊，俺弟可能吃啦。说这话时，他们的口气很欢喜。

    周景现能吃，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安慰。过去这17年，周景现一直躺在床上。他说不出囫囵话，顶多吐出两个字，意识却清醒。周淑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弟弟在想些什么呢？老困在床上，多折磨人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敢深想，想多了就掉泪。

    她每天给他端吃的端喝的，天气好时，还想抱他出去晒太阳，但他总是急：“不中！不中！”她知道，他是怕邻居们看笑话。

    她要给他洗澡，他也死活不愿意（还好他没生过褥疮）。有时，他甚至会故意把尿壶扔到一边，把尿撒到饭碗里。

    周淑云理解弟弟的心情，不舍得骂他一句。她隔一阵子总要拆洗一回弟弟的被褥。弟弟不肯洗澡，被子太脏了！她把被子铺在地上，用水泡泡，脚踩着，一遍又一遍地洗，洗着洗着，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流，就跟天上的雨水一样。

    只有当弟弟大口大口地吃东西时，她才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几年，她的孩子们都已经成家，到城里挣钱去了，逢年过节才会回家看看。家里只剩她和老伴儿，还有弟弟。

    老伴儿对她好着哩，对她弟弟也亲。她有事不在家，他就把饭做好，端到弟弟跟前。他甚至跟她抢着给弟弟倒尿壶。17年了，哪怕是对自己的爹娘，他都没有伺候过这么长时间。她庆幸自己这辈子嫁对了人。

    生活清苦，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月比过去好多了，吃喝不愁，日子还过得去，何况政府也会给他们家一些补贴。

    当洛阳晚报记者到家里采访时，姐弟俩都挺高兴。记者问愿不愿意拍照的时候，周景现探出头，连连说：“中！中！”或许，他很想以这样的举动来表达对姐姐的感激之情。

    在周淑云的笑容中，掺杂着说不出的苦涩，她说：“俺和老伴儿都六七十岁了，等俺们不在了，弟弟咋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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