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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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30日 星期
/若有所思/
黑色旅行
□元平

和友人说去杭州。等到会合时,我问:“真去杭州?”他说:“那去乡下。”我说:“去乡下多没意思,要不去桐庐?”

于是我们就去桐庐,骑着摩托车,当是一次旅行。

我有时候一个人旅行,有时候渴望与友人结伴旅行。旅行是把自己放置在“陌生”里面冲荡,像海里的贝壳,或者虾。陌生让人触摸到暖里的冷,看到人生的底色。

整个五月,常常下雨,出行变得难能可贵。我并不害怕静寂,像树那样站立未尝不可,那样也很饱满。出行也未尝不可。

不多时,我们到了桐洲岛一带。暮色降临,天地的颜色介乎青、蓝、灰之间。不知是桐洲岛融化进暮色,还是暮色为桐洲岛披了一件衣裳。

过桥,沿着320国道,到达富阳下辖场口镇。路旁田野里蛙声四起,仿佛整个富阳的蛙都聚集到了这一片田地,在开全体大会。一只蛙有一道声音,一万只蛙有一万道声音。它们各唱各的。谁的声音都没唱到谁的心里,它们的热闹过于孤独。用赫拉巴尔的话说就是“过于喧嚣的孤独”,蛙和人一样。

到桐庐界,暮色沉甸甸地压住路旁的树。除了路灯及路灯照亮处,四处黑漆漆的。一辆车、两个人在路灯照亮的光隧道里前行,那光景看上去很孤独。我们决定在路上休息一下,这时已经站在桐庐的土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不对头的话,心里往别处想。

出行总是一人好,一个人饱满。

比方说去江西,是哪年的四月还是五月?四处飘荡,漫无目的。到了鄱阳湖,鄱阳湖也仅仅是湖。可能几天前刚举行了龙舟比赛,看台上剩下一片五颜六色的垃圾。仿佛鄱阳湖被那群人丢弃了。站在被丢弃的鄱阳湖畔,心中别是一番况味。

又比方说去安吉,在山上民居夜宿。整个山谷黑漆漆的,整座山的风都在怒号,阳台上的衣架响个不停。这点响动在风的怒号里很明显,搅动了心里一种不明的东西,是想念所谓的“故乡”吗?

如果是两个人,一定会因为什么话题,或者事情,无法受到这种触动。在这样陌生的旅途中,我却感受到了在热闹时与平常时不会出现的心绪。因为阳台上衣架的那点响动,各式各样的面孔在脑海里纷至沓来。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是父母的。通话信号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电话里的声音若有若无。因为挂念出行的儿子,他们先是抱怨我不打招呼,然后是关切,最后一番嘱咐,挂断。

灯灭之后,整座山上都流满了黑色。

黑色是旅行最饱满的表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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