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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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21日 星期
/夕花朝拾/
那年的龙门
□姚智清

小时候,家里来了客,母亲一定会请他们逛龙门,这是一次难得的家庭狂欢,孩子们必会兴高采烈一同前往。

那时去龙门,路程虽远,行程倒也简单,在西关坐3路公交车,5分钱的车票,从起点坐到终点。门票好像也是5分钱,景区里没有多少人,感觉整个景区都是我们的。

景区内有一处小高台,高台下有个水池,上面有两个泉眼,有一处最醒目,叫蛤蟆嘴,泉水从蛤蟆的嘴中流出,长年不断。水池里的石头早生出了绿苔,滑滑的,偏有游客喜欢踩在上面和那个张着嘴的大蛤蟆照相。

孩子们的兴趣从来都不在那些刀砍斧削的石像上,一进景区便撒了欢地跑着闹着,见泉水里有小鱼小虾便忍不住去抓,偏那鱼虾精得很,次次从手边逃脱,孩子们便笑着、嚷着,围追堵截。

每次去的重点都是奉先寺。母亲总是按民间的说法把这里叫九间房,据说是因为这里有九间房屋那么大。每次费力地一级级爬上几乎垂直的台阶,抬头仰望卢舍那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地露出来,先是头上的螺髻,接着是额头和眼睛,后来是鼻子和嘴巴。听大人说这是照武则天的样子雕刻成的,我心里便想:武则天的脸这么大?

佛像前没有栏杆,人们可以自由地靠近。北边天王的小腿上总是趴满了人,人们争相用胳膊去抱天王的小腿,据说能两手合抱的人很有福气,所以,天王的小腿被千万人抱得黑亮黑亮的,像是包了浆,煞是醒目。我们那时太小,被大人鼓励着爬上去,用力把手臂伸长,却怎么也抱不住,大人便把自己的手臂接上去,说:抱住了,抱住了。

卢舍那的莲花座也有玩法:贴硬币。硬币贴上不掉也是福气。这事多半是孩子们喜欢做的,领一枚硬币,小心地把它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屏住呼吸,按一会儿,再慢慢松开手,结果往往是失望:那枚硬币竟自杀式地掉下去,头也不回。

卢舍那的头上、耳朵旁有几个方方的石洞,里面常常冒出人头来,肩上也常常有人站上去,在众目睽睽下嘚瑟自己的无畏。那些洞据说是雕刻者留下的架子孔,可以从某个地方爬上去。我们不敢,便常常在下面仰望,羡慕着又担心着。

记忆中,我们拍过好多张在龙门的照片,大同小异,孩子们站在前面,大人们站在后面,抬头望着前方,背景不是那座石拱桥便是慧目低垂的卢舍那,颇有“到此一游”的意味。

上小学和中学时,龙门是春游和拉练的首选地,估计那时候每个洛阳的学生都曾经步行去过。从学校到龙门有11里,这是老师说的,我们一直深信不疑,后来才知道,这个“里”应该是公里。出发时排成两队,扛着红旗唱着歌,但往往走到一半便没了歌声,有些人开始长吁短叹、东倒西歪。有几个老师骑着车,车的后座专门驮那些走不动的学生,我们管它叫“病号座”。青春期的孩子争强好胜爱面子,就算是累死也没人肯坐。

记得有一次活动十分精彩,第一项是在东山上捉“特务”,被指定的“特务”要事先藏起来,大家分头找。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更何况敌寡我众,再强的“特务”也撑不过几分钟,便束手就擒。

胜利后,我们和“特务”握手言欢,共进午餐。大家说着笑着,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馒头、鸡蛋、咸菜之类,能掏出张油饼就算是富豪了,会立刻成为“打土豪、分田地”的对象。不过,大家的心思也都不在吃上,扒拉两口就兴高采烈地开始玩第二个项目:划船。

伊河荡舟是极风雅的事,河水清清浅浅,连河底的沙石和鱼虾都看得清清楚楚,清风徐来,水波微漾,站在船头远望卢舍那大佛,又清爽又有情致。不过,对那时的我们来讲,风雅不风雅倒无所谓,关键是要热闹。

河里总共也就几条小木船,五六个人一条,轮不上的只能等下一拨。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划着,船像醉汉一样前进,两条船时不时撞在一起,有时也有调皮孩子故意撞,撞的、被撞的互相指着,都乐得合不拢嘴。岸上的也不闲着,隔河对歌,你喊一句,我应一声,开心得不得了。

划船结束后,还有一个项目:瞻仰白居易墓。当时,白园还不叫白园,琵琶峰只是个野山丘,白居易墓也不过是个圆土堆,四周用青砖砌着,坟上芳草萋萋。站在琵琶峰上,春风拂面,花香袭人,远远望去,脚下的伊河在阳光下闪烁,眼前的龙门山如玉龙飞舞,学过的诗句便按捺不住,自己跳到脑子里来。

到外地上大学以后,带同学、朋友去游龙门便成了一项任务。有一年春天,我带了四个同学游龙门,母亲给了10块钱,这是一笔巨款,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20块钱,我们几个连吃带玩也没有花完。

有一年寒假,上军校的男同学带着他的三个同学来找我,四个小伙子都穿着新式军装,戴着大盖帽,齐刷刷地站在我家门口,那阵仗稍微有点大。大家约着一起逛龙门。第二天,天很冷,下着中雪,在3路公交车上,四条汉子齐齐地站在我身边,嘴里说着“lady first(女士优先)”,请我坐下,他们则绅士般地围成一个保护圈,腰杆挺得直直的,英气实足。

这是我第一次在下雪天来龙门。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龙门显得清冷了许多,山上雪松顶着层层雪帽,奉先寺前一地银白,五个人在飘雪的龙门兴致勃勃地逛了个够,抱佛脚,贴硬币,我把自己玩过的游戏都带他们玩了个遍。

那天,我们还做了许多冒险的事:走我从来不敢走的羊肠道,爬我从来不敢爬的陡坡。我们甚至还带着一台有两个大喇叭的硕大的录音机,在几乎没有游人的龙门山上大声放着音乐,旁若无人地跳迪斯科,打雪仗。

那天的雪下得真大呀!直到天黑,天都是银白色的,恍如白昼。

多年后的一个午后,我一个人在家,当李宇春的歌声响起:“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没有回忆怎么祭奠呢?”那一刻不禁潸然,想起那个飘雪的日子,想起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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