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阴影 阴影
A21版:三彩风
3上一版  下一版4  
PDF 版PDF版
没有传说
风从故乡来
广告
      

| 洛阳日报 | 洛阳晚报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

3上一期  下一期4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07 年 10 月 15 日 星期    【打印】  
《洛阳晚报》评价网上调查>>>
散文空间
风从故乡来
杨彦成
  风是什么?风是时间派来的使者,是生命永恒的此时此刻。若干年以后,我们也会像风一样来了又去,而那时的村庄依然安详如歌、明静高洁……

  田义伟 摄  

  我认识这里的风,它一定是从我的故乡吹来的。

  没有人给它带路,它掠过城市的广告牌,掠过霓虹灯,掠过少女飞扬的裙裾,迎面朝我扑来。这风的声音好烫人,它一定是嗅到了我的乳名,闻到了我粘在腮边的饭粒,辨别出我头发上残留着的故乡草垛里的青草气息。

  好熟悉的风。只需一声轻轻呼喊,就会把人吹得热泪盈眶──

  我的父亲,一生都停泊在一个村庄的老人,此时或者正在乡间小道上,荷把锄头,眼睛被太阳晒得眯成一条缝,风把他的草帽轻轻吹落;或者坐在田埂上,手拿一壶酒,稻花飘香,醉卧丰年。这时候,风是村庄最好的歌手,是高明的演奏家,风只要轻轻抚摸一遍,就会牛哞羊叫、庄稼拔节、豆角爆裂、种子发芽。风让我的父亲一生一世沉醉其中。

  而我的母亲,一个勤劳的乡下妇女,此时应该在某个地方碾米,心不在焉地推着石磨,一圈圈地盘算着孩子们的归期。偶尔起风了,她会麻利地拿起麻袋,把碾好的米往麻袋里装。她一直对风怀有敬意和虔诚,而风却一点都不怜惜她,把她的花头巾一次次吹落,任汗水流淌,任声音沙哑,任步履蹒跚,任母亲的头发在阳光中亮出一抹苍凉的妩媚,任多年以后我蹲在石磨边再也找不到母亲当年走过的痕迹……

  风在我的村庄停留多年,和我们混个脸熟。它会在捉迷藏的草垛里揪出我,会在村小学的早操队伍里认出我,还会在阳光灿烂菊花幽香的田地里调皮地掠走我童年上空的风筝。

  那一年,乡亲们在河边栽了一排树——村里一下走了好几位老人。乡亲们说:这是从哪里刮来的风啊,这么不近人情。而我们只要大声吵闹,大人们就会警告:别吵了,风在发怒了,小心风抓走小孩子的魂。

  风是什么?风是时间派来的使者,是生命永恒的此时此刻。若干年以后,我们也会像风一样来了又去,而那时的村庄依然安详如歌、明静高洁,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风使他们苍老,使他们皮肤黝黑面容沧桑,也使他们形影不离生死相随,默默地坚守着这恬静而明朗的村庄。

  风卷起历史的烟尘,常常呛得我们泪流满面:易水之滨,荆柯告别燕太子丹,刺秦的宝剑长啸悲鸣,他身后的风啊,一定飘满慈母的泪;乌江河畔,霸王别姬,生命的最后之舞中,缟素满地,芦花飘飘,他身后的风啊,一定把女人的凄怨细细诉说;汩罗江边,问天的“叛臣逆子”,遥望楚国,愤而投江,他身后的风啊,一定把诗人的衷肠悲吟怒唱……

  真正感受风的体温,是在某个夜晚,我走出村庄,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谋生。我以为自己是一块料,这一出去不是刺客也是英雄,最起码也是一个蹩脚的诗人。可是,在那个巨大的城市里,我迷茫了,原来我的精神脉络和故乡的风是如此一致地跳动:我不习惯这里笨重的防盗门、铁栏杆以及心怀戒备的猫眼,不习惯那一层虚假的文明掩盖下的伪善的笑脸、冰冷的面具。而风也只认得我故乡的草垛、走家串户的饭碗以及晒谷场上三三两两聚首聊天的蒲扇。

  那是个贫寒之秋,我两手空空回来,远远望见我的爹娘,站在村口的风中,那身影令一个赤子的内心籁籁发抖,那暖风烫得一个游子的双膝长跪不起。

  风从故乡来,隐约传来母亲唤我的声音,它让我独自在异乡的屋檐下流泪。我是一株长在风里的庄稼,它让我在风中生风中长,在风中歌风中哭,在风中成熟风中衰老。

  它让我在风中,静静地把自己的一生娓娓道来……

  

  

3上一篇  下一篇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