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马 静

　　那时候他们新婚，生活就像春天里刚刚绽开的桃花，新鲜、饱满、充满激情。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劳累一天之后，晚上伏在他温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也许是因为安心，也许是因为劳累，她的睡眠一直很好。

　　相比之下，他的睡眠就不太好，每天早上起来，他总是眼睛发红，脸色暗淡。她问他:晚上失眠？他说，没有，睡得挺好。她便娇嗔地拧他的耳朵：是不是趁我睡熟了，偷牛去了？两个人都笑，幸福而满足。

　　她是中巴车上的售票员，他是司机。对一名司机来说，睡眠不足是件很糟糕的事情，有几次，他甚至在站台等客的间隙，伏在方向盘上睡熟了。

　　她四处打听治疗失眠的办法，买了保健枕，用热水给他泡脚，还为他订了鲜奶，每天晚上逼着他喝下去。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效果，每天早上醒来时，他的眼圈依然是黑的，倦怠而疲惫。

　　后来她就慢慢习惯了他的失眠，也习惯了他白天随时随地地瞌睡，哪怕还和她说着话，他也能靠在椅子上安然入睡。

　　妹妹来看她，那天晚上她和妹妹一起睡。刚睡着，她便被妹妹推醒：怎么你夜里说梦话的毛病还没改啊？又是哭又是喊的，吓死人了。她茫然地问:我又说梦话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妹妹说，奇怪，结婚这么久了，姐夫还不知道你有说梦话的习惯？他晚上也能睡得着？

　　她怔住了，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奔向他们的卧室。他正睡着，像孩子似的，鼻息很轻，很柔，睡得那么香。原来他不是失眠，他只是被自己每天晚上的梦话吵得无法睡觉。

　　她站在床前，突然想落泪。她从小就有说梦话的毛病，可是结婚后，她一直睡得很安稳，还以为自己的毛病改掉了呢。原来，一切都没有变，是他从不舍得叫醒她。

　　他忽然醒了，看见她，问，怎么又跑过来睡了？她说，不在你身边，我睡不踏实……她把头偎在他的怀里，又问，傻，我晚上说梦话，怎么不叫醒我？

　　他抚着她的头发，憨憨地笑:看着你做梦，是件挺开心的事情。你在梦里笑，我就知道你开心；你在梦里哭，有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