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痛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她总是在电话里淡淡地笑着说:好啊,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便如释重负地放了电话,去赴他的约会。他不知道她有多痛,或者说,他并不想知道。
一
尖下巴,大眼睛,长发及腰,故事里女主角所应该具备的外貌特征,她都有。
兰裳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时只有18岁。青春年华的女子,水水的眼,恬静的笑。
她换了好几家公司,并有了个男朋友,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后来,兰裳结婚了,对丈夫,她不爱,也不讨厌。
初夏的时候,兰裳喜欢穿旗袍。嫩绿的织物,恰到好处地裹着她的腰身,乌黑的长发上插了一根簪子,是那种如青苔般幽幽的绿,和她落寞的神情不谋而合。
她不爱回家,因为家中常常只有她一个人,丈夫并不怎么回家。于是,她常会在别人下班的时候,懒懒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路上的车疾驰而过。
二
故事就从那时说起。遇到罗寒的时候,兰裳已经24岁。
兰裳常坐的地方,是罗寒上下班的必经之路。第一次看到兰裳的时候,他以为她是在等人。后来,他经常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她,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情。
罗寒坐在车里,用探究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兰裳。她侧着脸,睫毛低垂,细长的眼睛很长时间都不眨一下,她游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坐了很久,他也看了很久。直到兰裳懒懒地起身,懒懒地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回家。
盛夏。
兰裳仍坐在老地方。罗寒仍情不自禁地看她,却并不靠近。有一天,兰裳买了一筒冰淇淋坐在那儿吃,岂料天气说变就变,突如其来的雷声让兰裳抖了一下。兰裳无助地四下张望,正想找个地方躲躲,罗寒适时地出现了。
“快上车吧。”
犹豫了一下,兰裳上了车。
兰裳边理着头发,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递条毛巾给她:“擦擦吧。”
兰裳的家不远,令她诧异的是,不用提醒,他就将车开上了她回家的路。
“冷吗?”
兰裳摇头。
男人便不再问她。到兰裳家楼下,停了车,兰裳涨红着脸,一句“谢谢”还没出口,男人便掏出张名片给她:“罗寒。”兰裳收了名片,微微点头:“谢谢,路上当心。”
兰裳看看名片:罗寒,32岁,XX贸易公司总经理,随手就丢在了垃圾道里。
晚上丈夫破天荒回来得很早。兰裳便专心做饭。丈夫边吃边看电视,兰裳看看他,欲言又止。
翌日,兰裳换了件粉色的细格连衣裙,领口的飘带在颈后打了个蝴蝶结。
心情很好,上班的时候她就对每个人都点头微笑。那笑容如同春花绽放,让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为之一振。下班的时候,兰裳仍继续自己每日的功课,看马路。
罗寒的车又停在她面前,兰裳对他微微一笑。罗寒下车,递过来一件东西:“晴天遮太阳,雨天挡风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武器。”她低头一看,是一把苏杭油纸伞。
兰裳很喜欢那把伞,细细的褶子,浅绿的伞面,上面缀着白色小花,素雅宁静。
兰裳的生活依旧,除了偶遇罗寒,他按两声喇叭打招呼,兰裳还他一个微笑。
那段日子,兰裳和丈夫的关系愈加淡漠,丈夫常常回来得很晚,兰裳也不去问他。只是有天早上,兰裳一觉醒来,发现丈夫一夜未归。后来,她终于知道丈夫在外边有了女人。
那天上班过马路的时候,兰裳有些恍惚,身后刹车声响成一片。
兰裳忽然想起了罗寒,却怎么也找不到罗寒的那张名片了。
三
罗寒的妻子几年前和他离了婚,因他一直有个不离不弃的情人。离了,罗寒却不并想娶那个女子,一个人刚走出围城,突然发现世界变大了,就再也不想回头了。
这些天,罗寒心里一直萦绕着一个影子,就是坐在路边的兰裳。这个女子,柔弱得让人心疼,美丽的凤眼包含了太多的心事。罗寒只是爱在远处欣赏她,并不想得到什么。
今天却有所不同。他远远地开车看见兰裳,她好像是在等人。
罗寒刹住车,微笑道:“要我带你一程吗?”
回答出乎意料:“我在等你。”
罗寒愕然。
“陪我喝一杯如何?”兰裳没看他,淡淡地扔出一句。
餐厅。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
“你的心情不是太好?”
兰裳抬眼看他:“我等你好几天了。”
罗寒一惊。
酒倒上了。几杯过后,兰裳的脸上泛起了桃花,眼睛里汪着一潭水,深不见底。她脑后碧玉簪上的流苏晃呀晃,晃乱了罗寒的心。
她醉了,上卫生间的时候一个趔趄,罗寒伸手相扶。兰裳靠在他怀里,低声说:“罗寒,我不想回家。”
罗寒什么也不问,扶她出门,上车,径直把车开到自己家。
罗寒下了车,打开侧门,把她像小孩那样横抱在自己怀里。好轻,臂弯里的身躯柔若无骨。
“兰裳,你喝多了。”
“吻我。”
她一把揪住罗寒的领口,弄掉了两粒扣子。
容不得他犹豫,兰裳已经吊住他的脖子。
“喜欢我吗?”兰裳喃喃道。
罗寒看着怀中人,粉面桃花,他开始一点点崩溃。
兰裳亲他,咬他。
“爱我吗?爱我吗?”
“爱,早就爱了,爱得恨不能把你吃下去。可是,现在我不能。”罗寒把她推开,随手点了一支烟。
“给我一支烟。”兰裳说。
罗寒只好给她。她深吸一大口,竟将火红的烟头向自己的胳膊上按去。罗寒吓了一跳,忙伸手制止:“傻瓜,就不知道疼吗?”罗寒心疼不已,忙拿药替她敷上。
兰裳斜眼看他:“心疼了?”
“比伤在我身上还疼。”
兰裳一笑,冷不防就将烟头向他裸露的胸口戳去。
罗寒动也没动。倒是兰裳,把烟一扔,趴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罗寒轻轻抚着她的背:“乖乖,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委屈,哭完就好了。”兰裳终于抬头,眼睛亮亮的。
“罗寒,我喜欢你。”她有意不说爱。
罗寒看着她,酒力过去了,梨花带露,亦笑亦嗔,簪子上的流苏晃花了罗寒的眼。
“兰裳,我把你的簪子拨了,头发会掉下来吗?”
兰裳笑了,“你怎么不试试?”
罗寒真的试了。拔掉她的簪子,兰裳的黑发便带着香味泻了下来,直垂腰际。
罗寒一把拥她入怀。“你说等了我几天,却不知我天天都在看你?”
早上兰裳醒来,罗寒仍在枕畔沉睡。她看到罗寒赤裸的胸上密密麻麻全是牙印,还有一个烟头烫伤。
兰裳抚过他的伤痕,轻轻吻下去。
罗寒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忍心打扰兰裳的好梦。
兰裳的脸蓦地红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傻丫头,这有什么,你喜欢我才会这样做。”兰裳一愣,自己真的喜欢他吗?兰裳起身穿衣,匆匆忙忙要走,罗寒叫住她:“还是不想要我的电话吗?”
兰裳赧然。
四
兰裳晚上回家的时候,丈夫两眼血红地问她:“你昨晚哪儿去了,手机也关了?”
兰裳无语。
丈夫哑着嗓子说:“不管你去了哪里,也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兰裳甩开他的手,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10天后,兰裳和丈夫办妥了离婚手续。
兰裳不再坐在路边。她租了间小屋,但并没告诉罗寒她离婚的事。她已经知道罗寒有个情人,掌握罗寒生意上的一些机密,常常以此要挟罗寒,这也是罗寒迟迟不肯和她结婚的原因。
兰裳只当她不存在,也只当自己从未对罗寒动过心。离婚了,她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活泼了许多。
有的时候,她会和罗寒共度周末,只是不肯再表露自己的感情。罗寒常会接到女友的电话,捂着话筒,欲盖弥彰。
罗寒和女友见面的时候,常会打电话给兰裳:“兰裳,我有点事情,回来的时候会给你电话,你不要打给我啊。”
兰裳便说:“知道了,我不会打扰你的。”罗寒便放心地放了电话。他以为兰裳并不怎么在意他。他以为兰裳还有个温暖的家。也许,他也并不想知道兰裳的心情,这样已足够了。
可是,有谁知道,只有夜深的时候,撕去了伪装,兰裳才感到那种彻骨的痛。罗寒,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不说,是因为你并未把我放在心上。
一天,罗寒给她打电话:“兰裳,你过来吧,我做了晚餐,有红酒。”
两人相对而坐,兰裳巧笑盈盈。正至情深意切处,罗寒的手机响了。兰裳盯着他,罗寒便不接;再打,便关机。
兰裳无语,端着高脚杯,看里面液体血红的颜色。有钥匙转动的声音。罗寒白了脸。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精心修饰的妆容却掩不住憔悴及傲然之色。
兰裳依然不动声色。女人笑道:“罗寒,有贵客上门,我的电话也不接了?”
罗寒说:“你天天那么忙,我哪敢打扰?坐下喝一杯吧。”
女人袅娜地坐下,目光却打量着兰裳:“妹妹真是好人才。”
兰裳淡淡地接一句:“谢谢,你也很漂亮。”
罗寒望着兰裳,眼神里尽是乞求。兰裳笑笑说:“我该走了,罗寒,谢谢你的酒。”
罗寒低了头。
兰裳袅袅婷婷走出门去,看直了女人的眼。身后掩了门,便有酒瓶碎在地上的声音。
两行清泪,从兰裳脸上缓缓流下。犹记得那句:“兰裳,我把你的簪子拨了,头发会掉下来吗?”会的,会的,只是如今,簪子拨了,心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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