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案提示：从事新闻工作的王小妮自离开老家五年来，一直没回过家。可她每天通过电话与母亲保持联系。但最近不知为什么，这对母女在电话中大吵了一架……　　

　　1 一点隐私也没有，什么都向妈妈说

　　正常情况下，女儿爱妈妈，妈妈爱女儿，却不会有谈恋爱的感觉。而王小妮有此感觉，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件蹊跷事。

　　小妮从小喜欢一位明星。十几年过去了，在不久前的采访中，她见到了这位明星，两人相约一起吃饭。在长达7个小时的交谈中，小妮发现那个明星教给自己的东西与妈妈完全不一样，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感到非常开心。采访一结束，她兴冲冲打电话给妈妈，说这次长谈真是太幸运了！没想到，妈妈的反应十分冷淡，还说：“你是幸运啊，可我喜欢谁呀？我只喜欢我自己。”小妮想，妈妈以前也挺喜欢这个明星的，现在怎么改变了态度。她赶紧向妈妈解释：“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是爱她，只是觉得她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你不要多心了。”小妮想不通，妈妈怎么会有恋人间吃“醋”的那种感觉。

　　后来，母女俩大吵一架后，最终还是小妮向妈妈道了歉。

　　小妮的妈妈性格内向，多愁善感，心思很重。她喜欢文学艺术，看过一些作品后，就会把自己的见解告诉女儿，然后问她有何见解。小妮读大学前，她妈妈经常写信给她，她也写信给妈妈，一个本子全部写满就寄出去。每本要写二三万字，什么都向妈妈说。

　　小妮记得，小时候妈妈就喜欢从后面像抱住她。她觉得与妈妈过于缠绕的关系，已成为一种困扰，妈妈所有的缺点都鲜明地体现到了她身上，比如过于内向、多愁善感。其实她很想摆脱这些，却又摆脱不了。

　　2 梦里有座“白雕像”，爱恨交织母女情

　　小妮记得，大概在5岁时自己梦见妈妈生病了，她要去拿一种药治好妈妈的病。就在到处找药时，她来到四面环水的亭子上，亭上有一座汉白玉雕像，那雕像白得发蓝，是很漂亮的女人形象，但眼睛是惨白的，脸色也是惨白的……刚看到它的时候，小妮就想那药会不会在雕像附近。突然，白雕像从基座上跳下，朝自己追来，小妮吓坏了，跑到幼儿园，跑到家里，但不管跑到哪里，这雕像总在前面或后面围追堵截……直到现在25岁了，白雕像的恐怖之梦还深深留在她记忆中。

　　其实，5岁的孩子做个梦并没有什么，但小妮记忆中的这个梦却有象征性的意义，表明她对妈妈的爱不太确定。妈妈病了，她去取药帮妈妈，说明她对妈妈的关爱。但她到了四面有水的地方，水的象征意义是情爱，被情爱包裹的女性汉白玉像，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所以她害怕，而且“白雕像”紧追不舍地盯着小妮，这是个矛盾信息。也就是说，小妮小时候内心就有害怕妈妈的某种东西，既恐惧妈妈离开，又害怕妈妈追来，这是一种双向体验。尽管她意识不到，但潜意识告诉她，一定要讨好妈妈，不然会吃亏，所以她在成长过程中，一直是通过放弃自己成长的要求而服从妈妈的要求。

　　在访谈现场，记者接通了小妮妈妈的专线电话。在说到女儿在她心目中是什么形象时，她说：“女儿宽容、善良，有很强的求知欲，这是我和她爸爸都感到欣慰的。我们母女关系很平衡，像朋友一样，好多东西我们都愿共同分享。我经常跟女儿说，一个人除享受工作乐趣外，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我前天还跟她开玩笑说，身边有没有‘护花使者’呀，她说有是有，但觉得……我祝福她将来有个理想的婚姻。”

　　小妮听了妈妈这番话，禁不住哭了。她不知道怎样说清与妈妈的关系，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不正常，所有感情都在妈妈身上，而妈妈给的一些东西是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比如她的缺点，她的思想意识都与妈妈很相像，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好，却又摆脱不掉。婚恋问题也如此。小妮说：“妈妈曾经说，如果有一天我出嫁，她心里会很复杂的，我理解她说的复杂，她是怕失去我。”

　　3 女儿扑上去亲爸爸，爸爸却一脸厌恶

　　在小妮家的另一个侧面，爸爸的角色是缺失的。其实，小妮的爸爸一直与她们生活在一起，但小妮就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小妮虽说是独生子女，但在她的记忆里，与爸爸从没有亲密接触过。对此小妮有自己的看法，她认为爸爸的爱是有条件的。因为她的爸爸是三代单传，到他这一代却生了个女儿，这令她爸爸非常失望。这是她听妈妈说的。所以当有一天她听妈妈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在乎你的喜怒哀乐”时，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小妮8岁那年，有一次，她妈妈和爸爸照合影，小妮的妈妈对她说：“快上去亲你爸爸一口，这样照出来好看！”于是，小妮赶紧跑上去亲爸爸，可爸爸的表情显得非常厌恶，就在这时快门按下去了。

　　其实，在小妮的记忆中，爸爸并非对女孩都厌恶。有一天，她爸爸的一个好朋友的女儿来她家，爸爸就对她特别好。那女孩比小妮小一点，有道题做不出来，爸爸让小妮帮着解答。可小妮也做不出来，爸爸就随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当晚，爸爸和那个小妹妹一起玩得很开心，他还装成一只大乌龟，让那女孩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很亲密。

　　4 专家支招：真爱不再续旧梦，走向独立有希望

　　北京著名心理学家李子勋教授采用沙盘测试的方式，向小妮建议：将10年后的生活摆出来，建立一种预设的场景，从而使内心在构想未来的过程中源源不断地产生力量。人们看到，小妮用模型道具摆出了这样的场景：在有着乡村自然生活的背景下，房子代表了较好的生活条件，她有了自己的丈夫，养着奶牛、种着树，代表艺术品位的雕塑也在家中摆放着。心理专家由此看到小妮的梦仍在延续。

　　依据心理分析，奶牛象征妈妈，因为可以想象，我们都是吃奶长大的。而雕塑的存在，说明小妮小时候的梦还在继续。在她的生活中，妈妈一直是她的干扰，而她对妈妈的干扰一直有抱怨。所以她不得不对付两种情绪：一是对妈妈的依恋，一是对妈妈的排斥。

　　听了心理专家对雕像和奶牛的解释，小妮不免心情沉重，她担忧自己将来能否像大多数正常人一样，不会永远把自己与母亲紧紧捆在一起，而应该摆脱束缚自己的绳索，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专家告诉她，可以用象征性来解决问题，用汽车换掉奶牛，用宠物狗换走雕像，不要让未来的生活再续旧梦。汽车也许代表了更自由、更高效的生活，而狗不能关爱人，只对人忠诚，它不会像母亲那样指使一切。那么，妈妈仍是爱自己的妈妈，把她放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不让她来干扰自己的内心和现实的生活。

　　我们一直都倡导父母要与孩子交朋友，这是对的，但在价值观或情爱观上应有明显的边界。父母要能意识到孩子未来会选择什么样的情爱观和价值观，可以建议、引导，而最终应由孩子自己作出选择。然而，实际上有不少父母在教育孩子时没有边界，总把自己的道德观、价值观一股脑儿地强加给孩子。就是在情爱方面，小妮到了20多岁还一直是与妈妈交换情感，这种情感模式的成长就完全被扭曲了。

　　小妮说：“在选择与异性朋友交往的问题上，没有母亲就不行。”她放弃了这方面的成长权利，而内在生命的规律又促使她抵抗，完成自己的成长过程，她怎么会不感到困惑呢？

　　原来，人们以为小妮的妈妈多么幸福，女儿对她那么依恋、那么好，而这时候是否觉得父母给孩子的爱太多了或不恰当了，也会变成束缚呢？小妮今天就想从束缚中走出来，尽管稍微晚了点，但毕竟想到要做这件事，就已经有了走向独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