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农家 少年学“艺”

　　题记 “生活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摘自本文女主人公的日记。

　　

　　伊川县白沙乡闫岭村有这样一户人家：54岁的闫刚站和43岁的许敬珍夫妇，养育着一个16岁的儿子闫旭东。三人中，身高最高的闫刚站不足1.3米，且有着奇怪的皮肤病。许敬珍不仅个头低，而且右手还有残疾。已16岁的闫旭东自幼失聪，目前正在该县的聋哑学校上学。

　　我们认识这一家人，正是在伊川县的一所聋哑学校。日前，爱心人士到该校捐赠善款，闫旭东是受助人之一。从见到他们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心就被深深地触动了。这些年来，他们是如何经历风雨、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的呢？近日，带着疑问，我们走进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夫妻俩有着同样辛酸的童年

　　闫刚站生于1954年，从他出生开始，苦难便伴随着这个忠厚的农民。

　　闫刚站的母亲回忆说，刚站出生不久便得了一种病，她至今不知道那是啥病。那时只要一犯病，孩子就开始抽搐，她就得抱着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往邻村的卫生所跑。到了卫生所，医生打一针后，孩子才能慢慢地缓过气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多，风里雨里，母亲从未放弃过为孩子治病。

　　４年后，刚站的病刚刚稳定了一些，他的父亲却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时，刚站的弟弟还没有出生，刚站还有一个哥哥，就这样，他那30岁的妈妈支撑着这个家，一直未再嫁。

　　父亲去世不久，4岁的小刚站又得了一种怪病，头上、身上长出许多癣，整日流着脓水，别人家的孩子一看见他就远远地躲开了。为了给他看病，妈妈一手抱着刚满月的弟弟，一手拉着年幼的刚站，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然而几年过去了，刚站的病却一直不见好转。

　　刚站10岁那年，一直为他的怪病奔波的母亲不知从哪里讨来了一个偏方，用过后还挺有效的，虽然没有根治，但刚站身上的癣少多了，也不流脓水了。刚站这才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但是，由于用药太多、太滥，从那时起，闫刚站就几乎没再长过个子。

　　闫刚站的个子不高，而他的媳妇许敬珍比他还要矮。

　　许敬珍是汝阳县大安乡亮庄村人。据她介绍，母亲怀她的时候一直在地里干重体力活儿，最后造成了她的畸形。小敬珍一生下来，身子就扭曲着，右臂和右手非常细小，且不能正常发育，两条腿也打着弯儿，比正常孩子要矮小许多。

　　比起生理上的缺陷，更令小敬珍难以忍受的是小朋友们欺侮她时唱的那首歌：“小人鬼，歪脖嘴，前背锅，后背箩……”

　　在父母的坚持下，敬珍上完了初中——这是她最感激父母的地方，因为在那个时候，即使是身体正常的村里女孩，读完初中的也不多。由于上了学、识了字，她能够读书了，在丰富多彩的知识海洋里，她的心不再寂寞，世界一下子美好了许多。

　　儿子的失聪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闫刚站的童年多病多灾，因此他上学较晚，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的弟弟竟和他同班。家中剩下母亲一人挣工分，养活３个孩子实在很吃力，看到母亲如此劳累，闫刚站就主动退了学到生产队挣工分，帮母亲操持这个家。生产队看他年龄小、个子低，出不了力，就让他看守庄稼地，以防牲畜进地糟蹋庄稼。自此，闫刚站开始为生活打拼了。

　　闫刚站用比常人更多的付出认真地对待生活，生活也给了他许多回报。他说，生活给他的最大回报，就是让一个对生活同样乐观的女人走进了他的世界。

　　1990年，经人介绍，闫刚站和邻县的许敬珍相识，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彼此都觉得很能合得来。当年，两人就牵手走进了婚姻殿堂。有了家庭就有了责任心，闫刚站对生活的热情更足了，小两口整天东奔西跑地忙碌着，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1991年年底，许敬珍怀孕了。像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怀孕生子是需要谨慎的事情。怀孕不久，他们就经常到医院里检查，令他们欣慰的是，每次检查，医生都明白地告诉他们，胎儿很健康，一切都很正常。

　　转眼到了次年，离孩子出生还有3个月的时候，许敬珍专程搬到娘家住，由母亲精心照顾。

　　1992年春，他们的孩子降生了，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正常的孩子。闫刚站夫妇和所有关心他们的人都放下了心。

　　从医院回到村里，大家都到他们家看“稀奇”——两个袖珍人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在大家的赞叹声中，许敬珍更加感到甜蜜和骄傲。他们为孩子起名“旭东”——旭日东升，寄托着他们家的希望。

　　孩子一岁前，他们没有发现旭东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但后来的情况则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孩子已经一岁半了，却不会说话。虽然经常有人用“有的孩子开口说话较晚”来安慰他们，但许敬珍感到越来越不对劲儿，她发现儿子对声音的反应非常迟钝。于是，她和丈夫带着儿子走进了县医院。

　　医生的诊断结论如一声惊雷，震醒了小两口的梦——小旭东先天性耳聋。之后，他们又到不少地方复查，结论都一样。

　　许敬珍说：“那段时间我留了多少泪，只有枕头知道。”

　　许敬珍歪着身子，用左手写出了工整的铅笔字

　　我们没想到，许敬珍还有些文学功底。邻居们说：“敬珍不但爱看书，还常常记笔记，这些年写了好多本呢。”

　　是真的吗？眼前的许敬珍走起路来不稳，右胳膊上空空的衣袖随风摆。我们问：“你没有右手，左胳膊又和身体扭着，能写成字吗？”许敬珍撩起衣袖，她的右肩膀上突兀地伸出一条很细短的胳膊，末端连着一个微小的手掌。“我有右手，可就是用不成。”她微笑着说，“我用左手写字，不过写的时候身子得斜着”。说着，她给我们“表演”了起来。

　　在我们的请求下，许敬珍进屋拿出她的笔记本。这是小学生用的作业本，一共５本，封面略显陈旧。她面带羞涩地说：“我买不起好笔记本，就在这上面瞎写，你们看了可不能笑话我呀。”

　　本子上的字迹很公正，大多是用铅笔写的，多是一些积极向上的格言、感言：

　　“生活像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

　　“绊脚石是进身之阶。”

　　“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社会是一所学校，苦难是最好的老师。它使人奋发，它促人成熟，它使人坚强和刚毅。”

　　……　……

　　除了这些格言、感言，许敬珍的笔记上还记录了别人对他们家的帮助。某月某日村里的哪位大哥帮他们犁了地；某月某日村里的那位兄弟将他们放在地头的玉米棒拉了回来……

　　说起别人对他们的帮助，许敬珍的话就多了。娘家的哥、婆家的弟、村里的邻居、县乡的干部，有些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时间、地点、内容，她说起来一点儿都不乱。她说，所有人对他们的帮助，他们都一直记在心里，因为没有条件报答，他们只能在心里念着大家的好……

　　儿子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可在许敬珍的眼中，儿子也是自己的贴心棉袄。

　　在许敬珍的记忆中，儿子旭东从3岁起就知道心疼娘了。旭东3岁那年的夏天，闫刚站到洛阳打工去了，家里所有的事儿都要靠她一个人。

　　一天傍晚，劳累了一天的许敬珍回家做饭。那天熬的是小米稀饭，刚熬好时，许敬珍想把锅端下来，她先用左手端住一个锅把手，然后用右腰顶住了锅的另一边，就在她把锅从灶台上挪下来的一瞬间，锅从腰间滑了下来，滚烫的米汤洒了她一身。

　　这一幕被靠在厨房门褴上玩耍的小旭东看见了，他惊慌地跑了过来，许敬珍忍住伤痛，扶着儿子来到水井边，示意儿子赶快打点水上来。3岁的小旭东仿佛明白了什么，从旁边的水盆里舀了一点水倒进压水器中，然后使劲地压了起来。用井水敷过后，许敬珍忍着伤痛回到厨房重新做饭，这次小旭东紧紧地跟在妈妈的身后“保护”她。

　　灶台上的米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汤快做好了，许敬珍准备起身端锅，小旭东突然拉住妈妈的手，把她拽到大门口，然后朝隔壁的邻居家跑去。妈妈不知道儿子到底要干什么，就转身进屋准备端锅。

　　“敬珍，你家咋啦？”许敬珍听到邻居闫大姐的喊声，又折了出来，她看见小旭东使劲地拽着闫大姐的袖子走了过来。“你家旭东一进门就跟我比划，我还以为他淘气就没理他，谁知他不走，使劲拽着我的袖子往你家走。我想着是不是你家出啥事了，就过来看看。”许敬珍顿时明白了，原来儿子怕她再被烫着，就跑到邻居家请人帮忙来了，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怀着旭东的时候，我总盼望着他是个女孩，我们两口子这个样儿，生个女孩还能帮我们做点儿家务。生出来之后才知道是个男孩，当时还真有些失望，别人家盼儿子，我们家却盼闺女。可是后来我发现，旭东也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孩子，不比人家的闺女差。”许敬珍笑着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旭东六七岁时就学会了使用缝纫机。缝纫机是许敬珍的嫁妆，她常揽些针线活儿在家做。她做活的时候，儿子常在旁边看，她也不在意。一天中午，许敬珍忙完地里的活儿回到家时，刚有缝纫机高的儿子正踮着脚尖在蹬机子呢……

　　我们说话间，旭东从聋哑学校回来了，见我们正和他的父母说话，他放下书包就到厨房里去了。“他这是去做饭呢。”闫刚站说这话时，既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骄傲。

　　闫刚站说，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后，他们就把孩子送到县里的聋哑学校，学校知道他们的情况后，免去了他们不少费用。这些年国家又实行“两免一补”，孩子上学的压力小多了。

　　我们问敬珍：“觉得生活难不？没感到生活对你们不公吗？”

　　许敬珍说：“生活是很难，但我们还能过得去。生活对我们没有不公，一直有这么多人帮我们，我们感到很幸福。”闫刚站则指着大门外说，他们喂的一头毛驴能帮不少忙；去年他们喂的几只羊，年底也卖了好价钱，现在门口的这只是母羊，还怀着羔呢，用不了多久就会生出小羊来；他还可以在农闲时外出打工，儿子今年在聋哑学校毕业后，他还准备让孩子学技术，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在我们和闫刚站、许敬珍夫妇接触的时间里，我们没听到一句抱怨、悲观的话语，他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许敬珍的笔记本上有这样一段话：“年轻的朋友们，勇敢地奋斗吧！不能为一时的苦恼而愤懑终生，不要为一次的不幸而痛苦一生。灾难、不幸是生活中的自然，正如蔚蓝的天空会出现乌云、闪电、雷鸣一般，但它过后必将会是暖烘烘的太阳。”

　　是啊，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乌云过后，阳光会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