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常常在暗夜里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
今夜,或许会有些不一样。
看到那团白色的小东西时,她急忙踩下刹车,摩托车嗡嗡作响,她一下陷在垃圾中,一条腿被压到,无法动弹。
那团白色的东西,是只小狗。
阿雅取出手机,一时竟然想不起要打给谁。没有男朋友,父母在远方,午夜打给同事显然不合适。
正犹豫着,头顶有扇窗开了,探出了一个男人的头,随后,窗子关上了。
现在,那个男人站在她面前,扶起车并试图拉她站起。她没拒绝他的帮助,吸着冷气勉强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好,除了手肘和膝盖有擦伤,一身垃圾的臭气外,并无大碍。
这时,她抬眼稍稍打量了一下他:个子很高,黑T恤,蓝色牛仔裤,穿着一双夹趾拖鞋。
男人咧嘴一笑: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她呻吟着: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摩托车还能不能发动。
男人检查了车子,然后,车发动了:你看,除了车灯碎了一个,它还活着。
男人又开口了:我会骑摩托车,而且技术相当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扮次英雄送你到医院。
那只白色的小狗可怜巴巴地凑了过来,拿鼻头拱她的脚。
好吧,麻烦你把小狗也放在车筐里。
是你的狗吗?可真够脏的,它身上的味道和你差不多。
她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他的揶揄。
很晴朗的天气。阿雅神清气爽地走出公司,她今天刚刚完成一个作品并得到老板的赞许。
看看腕表,她决定去宠物店为刚收养的笨笨买些狗粮。
拿了需要的狗粮,她又向店主咨询:为什么我的小狗老是无精打采?
哦,那是它缺乏安全感,它不快乐。你应该多抽出时间来陪陪它。
出来的时候,阿雅看到一个男人绕着她的摩托车在打量。
盗车贼?她马上冲了过去:你想做什么!
男人直起腰,似乎被吓了一跳,接着脸上就浮起一抹笑:你好啊,夜魂小姐!
阿雅认出来了,是那个男人:干吗叫我夜魂小姐?
我好心帮你,你却连个谢字都没有,我只好当自己遇到了一个暗夜的游魂。
那你要我怎么做?付你酬金并且在报上登个感谢启事吗?
不如以身相许。男人笑了,紧接着说,开玩笑的,请你吃饭可以吗?
现在,他们坐在了一个餐厅里,阿雅知道了他叫叶梵,是一个自由撰稿人。
很暧昧的一顿饭。叶梵常常燃了烟,把自己笼罩在烟雾里,透过烟雾幽幽地打量她。
叶梵常常写作到深夜甚至通宵达旦,那夜他听到响声推窗察看,发现阿雅躺在一堆垃圾里。
他送她到医院,医生为她疗伤,她细细的眉头在白皙的脸上皱成一团,碰触到他的目光,居然还瞪他一眼。叶梵心里当即泛起了一缕柔情。
阿雅回到家,笨笨立即迎了上来。
阿雅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脸埋在笨笨的毛毛里:哦,笨笨,他是个很有趣的男人呢,他抽烟的姿势很帅,他的牙齿很白,他的肩膀也很宽……
隔日,阿雅收到了一束花。是叶梵送的。
她明白他要追求她。她决定接受他。
阿雅读他写的恐怖小说,结果被吓得整晚睡不着。她打电话给叶梵,他来了,留在她那儿没走。
阿雅夜间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会情不自禁地抚着那张熟睡的脸,梦呓般说:我爱你。
一次他们逛街的时候,叶梵提议到首饰店看看。也许,我们需要一对戒指。他说。
他们挑中了一对情侣戒,大方而不张扬,那一抹润泽的光仿佛照进人的心里去。
阿雅变得温柔了,也热衷于学习厨艺,而叶梵充当了她烹饪实验的小白鼠。他常常夸赞阿雅:老婆,你做的饭真好吃。
第一次听他这么叫的时候,阿雅愣了一下:你再说一次。
老婆!
阿雅飞速冲上来,抱着叶梵不撒手。叶梵回抱着她,她觉得浑身的骨节啪啪作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
是的,他就是我要终生相伴的那个人,在以后的岁月里,为他做饭,为他生子,在他伏案写作的时候,为他的手边放上一杯热茶,然后,看着彼此老去。夜间阿雅躺在叶梵怀里的时候,一想到这些,就有一种充溢的幸福感。她很少有机会再开摩托车做巡城的游戏,这个男人占据了她所有的空间和时间。
阿雅深夜醒来,发现叶梵双手抱头坐在床上。她抱住他,温柔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想搬回去住一段时间,最近他的灵感都不见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要离开我吗?
不,我只是太疲倦了,想搬回去一段时间。我还会回来的。
阿雅终于哭了。当她哭得肝肠寸断时,他只是说别这样。他想不出再多的话来安慰一个痛哭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你厌倦了我,你不再爱我了。阿雅的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叶梵还是搬了出去。
叶梵只想逃离。他发现温柔也是一张网,他害怕自己在这张网里沉溺而丧失了斗志。
他迫使自己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连一日三餐也被方便面代替。
阿雅本以为自己会睡上三天三夜的,可是笨笨在她床边委屈地呜咽,间或还愤怒地狂叫几声,提醒阿雅自己要吃要喝还要外出散步。
她起身,给公司打电话请假,然后拿东西给笨笨吃,并带它出去散步,唯独忘了自己也需要食物。
夜很快又来临了。她抱着玩具熊入睡,没了熟悉的怀抱和温暖的体温,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午夜,阿雅又跨上了摩托车。
她的阿彬酷爱摩托车,总是载了阿雅在夜间飞驰。他们相处得很好,甚至商议了婚礼的日期和诸多细节。
那天,交警找到阿雅,说阿彬死了,他没能及时躲过迎面的大货车。
阿雅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使自己恢复过来,埋葬了一切,唯独留下了飞驰的感觉。当暗夜来临,一身黑衣的她驾着坐骑,超过一辆又一辆疾驰的车,她总以为是被阿彬载着,他从未离去。直至遇到叶梵。
阿雅停在叶梵的窗下。那扇窗子的灯还亮着,他没有睡。她拿出电话,犹豫着拨了出去,耳机里是个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望着那扇亮着的窗,她没有勇气去敲门。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停拨打叶梵的电话,但对方始终关机。
那晚,阿雅靠在阿彬出事的地方吸烟。她原本是爱着阿彬的,现在却发现恨他比爱他要多。为什么要死?她吸吸鼻子,强忍眼泪。身边不断有车掠过,没有一辆能承载她的悲伤。
她又想起叶梵,她也恨他。为什么要遇见?恨使她喝下了很多酒,那原是带来祭奠阿彬的。
叶梵进入了创作状态,几乎和外界隔绝。他常常在黎明时睡去,又在午夜里精神亢奋地敲击键盘。
深夜,他听到敲门声,很重很杂乱。他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应该去开门,他很恼火这个时候有人打断自己的思路。
阿雅出现在他面前,他惊愕地望着她。
她喝了酒,含着泪问:你还爱我吗?
是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
叶梵后退了几步,手足无措。
阿雅解开衣服,站在他面前发抖。她以为他看到她美丽的身体就会重新拥抱她。
叶梵却又后退了几步,他现在只想逃避,他记挂着被打断的思路,满是压力的大脑不允许他对其他事物作出反应。
叶梵拿起一条毛毯,裹在阿雅身上。
你不爱我了!阿雅尖叫着,情绪完全失控,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强烈的自尊心突然苏醒,她重重地打了叶梵一记耳光,然后迅速逃离了房间。
她需要飞驰的感觉,她这么做了。
她的双眼一片模糊,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踩着油门,摩托车怒吼着冲了出去。
在一个拐弯处,她轻盈地飞了起来。这是阿雅骑车生涯中第一次真正的飞行,却又在瞬间重重地摔落……
叶梵终于完成了小说。
他买了很大一束玫瑰,站在阿雅公司的楼下给她打电话,无法接通。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他还从来没去过她工作的地方呢。也许收到满怀的玫瑰和他的情话她又会哭起来,女人总是这么爱动感情。
叶梵站在写字间,说:我找阿雅。
人们却惊愕地看着他。
她已经死了。半晌才有人告诉他。
叶梵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我找阿雅。
她死了。半个月前。她和一辆汽车相撞,对方完全没办法避开她,她的车速那么快。是的,她死得很惨。她的父母只领走了她的骨灰,他们不肯原谅她,她使父母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中……
她还留下了什么?
一只戒指。
那抹润泽的光刺出了叶梵的眼泪。
她怎么就不肯再等等?有些时候,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待处理好一些问题后,他们会重新想要爱情。
可是,也许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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