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酷暑难耐的8月,当城里孩子正在家里享受着快乐暑假时,一些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孩子却在我市的一些小工厂里忙碌着,他们中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四五岁。他们穿着油腻的辨不出颜色的工作服,在恶劣的环境中干着和成年人一样的重体力活儿,可他们的收入和劳保待遇却无法和成年人相比。
他们的生存状况如何?他们在想些什么?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请看本报系列报道。
近日,在知情者的引见下,我们在一家小饭馆见到了几个在一家小工厂打工的农村未成年孩子,他们讲述了自己的生活状况。
干的是重体力活儿,受伤是常有的事儿
徐文豪是宜阳县董王庄人,前些天刚过15岁生日,但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让人顿生怜悯之心——1.4米高的个头,瘦削的身体使脑袋显得特别大,两只眼睛总像受惊一样滴溜溜乱转。他说他已在那个小厂里呆了近5个月。
徐文豪说,他们所在的这家工厂其实是个家庭小作坊,以打磨、制造汽车配件为主,厂里七八个工人都和他的年龄相仿。老板按他们的个子高低分组:个子高点儿的,干最重的“上料”活儿;个子低点儿的,充当“小工”,哪道程序缺人就去替补。
徐文豪个子太小,干的是最轻的活儿——车外缘。这活儿虽不重,但砂轮与钢铁快速摩擦所产生的热量和飞溅的火星、铁屑,很容易伤及双手和眼睛。徐文豪指着他左眼角的一处疤痕说,这就是在打磨钢管时留下的。当时,他啥也看不见,左眼肿得像核桃,火辣辣地疼。老板让他用冷水冲冲,后来看他实在疼得不行,才到门口花了几块钱买了一管烧伤膏给他擦,并准他半天假。
第二天,仍看不清东西的小文豪就上工了,因为“不干活儿就要被扣工资”。小文豪说,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好,老板娘就把剩下的小半管烧伤膏要走了。
同在一个厂房干活儿的张晓强也被钢渣烫伤过,他的伤比徐文豪还重,钢渣直接扎进了他的眼睛,后来也是被老板娘带到小诊所挑出来了事。
张易欣和徐文豪同村,当初一块儿来到这个厂里干活。张易欣虽然只比徐文豪大1岁,但由于个子高些,就被分去干最费力气的活儿。
张易欣说,他要不停地搬1米多长、直径10厘米的粗重钢管,然后将其锯成小段。其间,他稍不留神就会被落下的钢块弄伤。“受伤是常有的事儿,我的指甲盖经常在搬钢管时被砸掉”。张易欣伸出双手,他右手中指的指甲盖上明显少了一块,红红的嫩肉露在外面,与指缝中黑色的油垢形成了强烈对比。
饭菜太难吃,大多都被我们偷偷地倒掉了
干着如此繁重的体力活儿,他们的伙食如何?一问到这个问题,孩子们马上说:“饭菜太难吃,大多都被我们偷偷倒掉了。”
孩子们这样描述他们每天吃饭时的情景:每日晨7时,距离厂房几米远的地下室里,几个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孩子在老板的催促下,来到水龙头下撩几捧凉水擦把脸,就进了旁边黑乎乎的厨房。每天早上等待他们的,永远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和一盆漂着几颗油星儿的水煮菜……
他们的小工厂紧邻废品收购站,每次吃饭时,成群的苍蝇撵也撵不走,而一旁的狗食盆也会让本就难闻的院子增“味”不少。
张易欣说,水煮菜的调料只有两种——盐和孜然,而且一天三顿都是如此,早晨、晚上是水煮菜和馒头,中午是水煮菜下面条。时间久了,他们一闻到水煮菜的味道就恶心。
胡乱扒拉几口后,实在咽不下的徐文豪就向张易欣求助,因为老板在一旁站着,他不敢将饭菜倒掉。有一次,徐文豪将菜倒进一旁的狗食盆里,被老板娘抓住骂了好几天。张易欣比徐文豪有办法,他经常不声不响地把饭菜倒进准备好的方便面袋子里,然后瞅机会偷偷扔掉。就是这样的饭菜,他们每月还要交100元的伙食费。
虽然吃不好饭,可徐文豪和张易欣从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出去买东西吃,一是他们想多攒些钱,二是他们觉得做饭的那个人也挺可怜。徐文豪说:“我们要是倒得多了,老板就会骂做饭的,说他不好好做饭,还会克扣他的工钱。”
他们吃早饭时,看大门的老头把那两间潮湿的地下室锁了起来。因为在白天,他们是不能到宿舍休息的,要在厂房里忙一天。即使在夏日的午后,当我们午休时,这些可怜的孩子还要在闷热的厂房里被“蒸”着。
经常加班,很难拿到全额工资
张易欣说,从3月中旬来到这个工厂后,他和徐文豪就没有回过家,虽然每天都在拼命干活,他们却从来没有拿到过全额工资。
在这里,“扣钱”两个字是他们最怕听到的。干着重体力活儿,拿到的报酬却十分可怜。除掉每月一天的假期(有些31天的月份老板还要按30天算),再加上七扣八扣的“杂费”,孩子们一个月只能拿400多元工钱。
“我们多干活儿,老板从来不会主动给加工资,但只要迟到或早退一分钟,就要被扣钱。”徐文豪说,几天前,他们就因为中午收工时早走了几分钟被扣掉了几十元。
“厂里的活儿太累,工钱又少,每个月都会有人不想干偷偷跑掉(从正门走老板不让带行李)。只要有人跑掉,我们就要加班,老板说,加两个小时班给我们发5元钱,但到现在也没拿到一分钱。”来自汝阳县的15岁的陈亮说,老板经常把他们加班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多小时,发工资的时候老板说加班不够两个小时不算数,只有加两个小时以上才给加班费。
张易欣说,每个月他们有十七八天要加班,人走得越多,他们加班就越频繁,可是,快5个月了,他们领到的加班费只有几十元钱。
即使是应得的工资,他们也很难全额拿到。为了留人,老板把打工者两个月的工资作为“押金”,所以当你到这里干活干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你才能首次拿到工资。想走,还得经老板同意,不然你两个月的工资就打了水漂。要让老板放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此繁重的体力活儿,如此微薄的工资,如此恶劣的环境,是什么让这些原本应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孩子作出这样的选择?请您继续关注下期报道。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