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词语让人惊心动魄,让人听到时间如水流逝的声音,比如“繁花落尽”,比如“多年以后”。
拜伦有一首诗:“假使多年以后,我们会再相遇,该如何致候——以沉默或眼泪……”曾经爱得死去活来,曾经恨到不共戴天,那些恩怨情仇,那些刀光剑影,被时光之水慢慢淹没、濯洗、沉淀,多年以后,才真正明白爱的珍贵,抑或恨的虚无。
父母的唠叨,甚至不近情理的严厉,我们置若罔闻,一次次冲撞,一次次逃离。及至多年以后,父母都相继离去,我们才深切体会到那分蕴藏的亲情和深爱。
我们厌倦故乡的贫穷、落后、闭塞,向往远方的神秘,向往异乡的繁华,我们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在一个又一个异乡之城奔波、迁徙、游离。多年以后,身心俱疲、伤痕累累,才开始想念故乡的炊烟,想念故乡的野花。可是故乡反而成了远方,许多人一生再也回不到那块芬芳的土地。只能把梦和回忆,当作疗伤的清凉药剂。
为了红尘浮华,为了过眼名利,抛却良知,不择手段,不惜伤害。然而,多年以后,当那座建立在悬崖和罪恶之上的大厦訇然坍塌后,才明白自己除了虚空、孤独、内疚和跟随一生的罪恶,一无所有。
多年以后,才知道自己一味坚持的是一种错误;多年以后,才知道曾以为完美的其实暗藏丑陋;多年以后,才知道轻易忽视和丢掉的其实最珍贵;多年以后,才知道深深伤害的那个人是自己最爱也是最爱自己的;多年以后,才知道当年的得到其实是失去,而失去的其实是得到。
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遭遇的一切,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不可逆转地抛到身后,抛到时光隧道之外。许许多多的现在,顷刻之间成为过往,成为多年以后。岁月的雕刀,锋利无比,也绝情无比。
“多年以前”与“多年以后”的距离,最长,也最短。“多年以前”的幕起,“多年以后”的幕落,其间的悲欢离合、沧海桑田、爱恨情仇,都成过往,恍若云烟,淡若止水。老树斜阳,草色烟光,天水茫茫,鬓染风霜。多少前尘旧事,随流水,暗渡潇湘。
(段代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