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偕老伴逛街。在市场遇见一位老妪,扌汇篮卖桑葚,红紫间半,两元钱一纸杯。我当即买一杯,同老伴共品这酽甜的桑葚。啊,大概有30多年没吃过这美味佳品了。
这一杯桑葚勾起了我太多的回忆。往事像电影一般,在我脑海映现出来。
我的故乡在青要山中。那里山清水秀,景色如画。房前屋后,种有不少桑树。春夏之交,家家养蚕几筐几席,卖茧或自己缫丝,织件黄色或白色的丝绸上衣,穿上凉爽惬意。
女人在家养蚕,青壮男子采集桑叶。村边的桑树上,桑叶采完了,枝条上还挂着红色或紫色的桑葚。有些熟透了的桑葚还落到地上。一大早起来,我就到桑树下拾桑葚吃,那味道美极了。村边那棵浓阴匝地的大皂角树上一对“黄鹭鹭”叫得真是好听,音译出来,好像是说:“我吃桑葚油漉漉,你吃桑葚黑屁股;我在上河等着你,你到下河洗屁股。”
为吃桑葚,我嘴唇和手指都染黑了。像黑屁股没错!母亲唤我吃饭,也不想回去。她找到桑树下,看到我那嘴唇,先自笑了,并且告诫我:“桑葚不敢吃太多,吃多了会流鼻血。”我每天照吃不误,不听母亲劝告。
初夏的夜晚,村边的老桑树下,饱读诗书的父亲,娓娓动听地给我讲桑葚的故事。父亲说:汉朝时,有一个叫蔡顺的孩子,父亲死得早,娘俩过着艰苦的日子。蔡顺的母亲很爱吃桑葚,这孩子就每天去采桑葚给母亲吃。他每次采桑葚,都仔细地把红桑葚和黑桑葚分开。有那么一天,蔡顺碰上了强盗,强盗踢翻了竹篮子,还气呼呼地问他为什么要采桑葚?蔡顺说,家里穷,采桑葚可以充饥。强盗又问他为什么要把红黑果实分开?蔡顺讲黑的又香又甜,留着给母亲吃;红的又酸又涩,留着自己吃。强盗们听了,都被蔡顺的孝心感动了,不仅放他回家,还送给他一块肉,二升米呢。
这个美好的故事,在我心底悄悄生根开花。直到许多年后,一想起桑葚,便油然地记起这个美丽的故事来。后来参加工作,每逢周末回家,总给父亲捎点可口的糕点等。
提起桑葚,我更忘不了我的学生的一篮子馈赠。
1973年初夏,我在外村一所联办初中教书。勤劳的妻子在家照看五个儿女,种着几亩责任田,还养着三筐蚕。一次妻子给我捎信,看能否弄点儿桑叶。我了解到3公里外的山碧村北坡,前几年栽植数千株桑树,眼下已长得蒜臼般粗,枝叶茂盛。恰好,山碧村有我班几名学生跑灶。我一说,第二天早上学生就背来了两捆桑叶。晚上,我把两捆桑叶捆到一块儿,背到4公里外的家中,妻子笑逐颜开,解了急困。
一个星期天,我正在住室批改作业,忽听几个学生说话,然后一名女学生笑嘻嘻地扌汇一小竹篮东西,放在我桌上,扭头走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一掀篮子上的报纸,哎呀,竟是一篮硕大黑紫的桑葚!我掂掂竹篮,怕有十来斤重吧!这哪里是桑葚,分明是浓浓的师生情谊!
这天晚上,我又将这一竹篮凝聚师生情谊的桑葚送回家中,叫父母和妻子吃了个够。
30多年过去了,许多记忆都已淡忘。但我那几名男女学生,真诚馈赠的那一竹篮桑葚,却像一颗颗殷红黑紫的灿烂玛瑙,闪烁着夺目的光华,定格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