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黄河,行程刚刚开始,便遭受到如此多的污染,那一河深红,该不全是泥沙的本色吧!年迈的母亲河,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终会沉疴难愈。
这是与贺兰山第二次见面了。在宁夏的石嘴山,遥望那战旗高耸的山影,仿佛依然可以听见金戈铁马踏破猎猎战旗的声音,山顶浮云千载不变,承载着太多凝望的遐想。
由石嘴山北穿内蒙去乌达,一路上黄河忽隐忽现。这一段黄河是由南向北流淌,河面不是很宽广,可依然令我激动不已。黄河在我心中,比贺兰山要沉重得多。愈走愈荒凉,沙化的土地之上,生长着一丛丛不知名的植物,一直绵延到远方。而远方,贺兰山峰峦起伏,延伸到更远方。有雾气四处弥漫,淡青的山峰慢慢地蒙胧起来。
随着公路的蜿蜒,黄河忽远忽近,而那一脉山峰却一直高高矗立,不断地变换着方向。太阳高高升起,雾气散尽,天空空空荡荡,无风无云,偶尔有飞鸟一闪没入远方。那一河流水透着深红,仿佛渗进了远古将士的热血。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曾经是古战场吧,要不风怎么能如此凄凉,山又怎么会如此悲壮?
车窗外的黄河再一次失去了影踪,于是我便转头去看贺兰山,此时可以看清它的余脉,越远越低小,淡得和远天浑然一体。遥想当年岳飞率领精兵深入蛮荒,那一腔热血该如这黄河般奔腾吧!黄沙百战穿金甲,留下的只能是后人无尽的追思与感慨。而如今,四海澄清,而故垒萧萧,那分悲凉竟穿越千载,直入人心。
当黄河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竟是直直地拐了一个弯,径向东流去。我心内一阵惊喜,此处该是黄河“几”字形由北向东的转角处了。气势一转,然后向新的方向一泻千里,也远离了千年来一直守望着它的那一脉高山。
沿途有许多家大大小小的焦化厂,浓烟滚滚中可以看见红红的火焰。天渐渐地迷蒙起来,空气中流动着呛人的味道。有风吹来,却吹不散那分无由的心痛。当年的岳家军在此席地而坐或策马飞奔时,应是长风浩荡,天高云淡,虽然也是黄沙万里,可一切都是明净的。黄河也许不会想到,在驱走了外侮之后,却驱不走更厉害的污染。人类文明的黑手正伸向那些纯净的偏远之地,不会再有世外桃源,一切都在劫难逃。
可悲的黄河,行程刚刚开始,便遭受到如此多的污染,那一河深红,该不全是泥沙的本色吧!年迈的母亲河,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终会沉疴难愈。我的心情由最初的感慨豪迈,变成了沉重与无奈。在这世间,还能有几双不被玷污的眼睛,还能有几颗悲悯之心?
我在乌达买票上车,黄河已隐去,中途会在几处重逢,而重逢的也只是一次甚于一次的悲哀。贺兰山渐行渐远,遐思中的马蹄声踏破了许多天真的梦想,相见不如不见,唯愿再次重逢时,还我青山绿水,还我清思洁心。
让我最后一次回眸凝望,那山那水,在我心中依然明朗清澈。我宁愿追思那些征伐声,也不愿在和平中看见青山绿水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可是无论如何,我还要祝福这片山水,是的,除了祝福,我什么都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