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父亲做放疗,每天在家和医院间奔走。我给他买了小灵通,号码是很美妙的组合,轻轻的唇齿音,读之,似有栀子花的洁白和芳香。我把号码存进手机,铃响,拿起一看:爸爸。随之升起的,是雾一样的温情。
放下电话,常常望着“爸爸”两个字,发呆、害怕:会不会有一天,这两个字,再也不会出现?
果然。去年中秋的月饼,父亲没能吃上。中秋节的前两天,父亲急匆匆地走了。
父亲走后的一年间,我有时候望着天空,莫名其妙地就是两行清泪,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真的就一去不返,永不相见。遇上不顺心的事,我会跑到他的窑洞前,坐在草地上,呜呜地痛哭一场。
有时候,翻看电话簿,看到“爸爸”两个字,心总似被蜇了一下,我再也接不到他的来电,他也不会接听我的去电,这个号,竟是无用的,便狠狠心,删掉。
又一年中秋将至。今天早上,突然地,想起那个栀子花般的号码,竟是那样清晰,是心电感应?是父亲在提示我什么吗?
慢慢地,按那组号码,想着父亲熟悉的声音会不会真的响起?倘真的响起,我说些什么呢?
我要说:爸爸,中秋节又到了,家里的桂花开了,你闻到香气没有?我知道你爱吃月饼,你还回来跟我们一起吃月饼吧……
电话那边,是预料中的回答:“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拨……”
这组美妙的数字,是天堂里的号码。这是俗世,俗世和天堂,原不是一个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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