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名 摄

　　它是好东西，但其独特的味道未必适合每个人。因为它是果王，因为价格不菲，人们给了它足够的赞美。　　

　　第一次在水果超市见到它，我就产生了恐怖的联想——这家伙太像二战中的一种水雷。导购小姐说这是榴莲，号称水果之王。

　　太太凑到近前嗅了嗅，立刻尖叫着跳出一米开外。太太的表现有些夸张，导购小姐一副古怪的表情，那不屑的眼神我读懂了——一看标签，果然价格不菲。

　　梁实秋的《雅舍菁华》有一篇谈女人的文章，他说：一个女人若是因为炭贵而不升炭盆，她必定对人解释说“冬天升炭盆最不卫生，到春天容易喉咙痛”；屋顶渗漏，塌下盆大的灰泥，在未修补之前，女人便向人解释是“我预备在这地方安装电灯”。艳羡汽车的女人常常表示她最厌恶汽油的臭味，坐在中排看戏的女人常常说前排的头等座位最不舒适……老梁够风趣，也够刻薄。我想导购小姐的不屑正基于此吧。

　　后来我查了资料：榴莲俗称麝香猫果，原产马来群岛，我国海南、两广西、广东、湖南等地也有栽培。果实有浓烈的芳香，果肉甜美，有果王之称。据说它的得名与我国明代著名航海家郑和有关，郑和下西洋时，与随行者一起品尝了一种不知名的大型球果，令人流连忘返，于是郑和便为它取名“留连”，也就是今天的榴莲。

　　我见过一位漂亮女孩生猛吞食榴莲的芳姿，有些大惑不解。听说人大多有怪僻，比方逐臭如香。有位朋友曾与太太发生战事，起因就是太太爱吃一种散发着恶臭的腐乳，那东西呈灰蓝色，朋友说太太打开瓶盖的瞬间，他亲眼看见最少有六只绿头苍蝇被击落在地（有些夸张），所以他绝然要求太太去卫生间，点上麝香再享用……当然，还有种可能，榴莲的确好吃，香到浓极即为臭，好比爱到深处反成仇。

　　我看过一些关于榴莲的文章，都是一个套路：闻之生厌，亲口一尝，哇，味道好极了！于是得出“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凡事需亲身体验”的人生哲理。为了表示对这种哲理的认同，我花70块钱买回一个榴莲。

　　屏住呼吸，我咬了一口，哇！滑腻腻的，实在难以下咽。但我竭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太太这才放心地咬了一大口，但随以超快的速度直奔卫生间。女儿在我们的威逼之下吃了一口，发誓永远不吃榴莲。

　　太太很是心疼那70块钱，说，说不定我妈爱吃。丈母娘闻味大呼：扔掉它！扔掉它！太太一声长叹，70块钱糟蹋了！一生节俭的丈母娘一听失色：别扔！我吃！！！

　　那天岳母吃榴莲的场景，我认为可以用悲壮来形容。她就着一杯开水，一边吞服一边安慰我们，不难吃，挺好吃的！但我坚持认为她的赞美言不由衷。不知就里的太太说，妈，您喜欢吃我再给您买。岳母立刻噎住，她惊恐的双眼分明在说，谁再买我跟谁急！

　　其实，关于榴莲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它是好东西，但其独特的味道未必适合每个人。因为它是果王，因为价格不菲，人们给了它足够的赞美。而岳母对榴莲的赞美更是超越了榴莲本身。

　　榴莲之味里所包含的，可能远远不止那条人云亦云的哲理。